他那点极淡的不甘和愁绪烟消云散,薛临含笑点头:“你说得对,阿潮真聪明。”
他不是外人,在他面前,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哥哥,等你吃了药好了,我们一起去肃州那边吧,"王十六夹了一只小鱼,在锅边炕熟的,闻着就香得很,“裴恕说那边有雪山,也许还有许多没发现的钟乳洞,我们再好好找找有没有孔公孽。”“好,"薛临夹过那条鱼,筷子划开,使鱼刺和鱼肉分离,再把鱼肉夹还给她,“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找。”
王十六吃了一口,后知后觉想起来,这是从前他们常有的情形,她没耐性,吃鱼总嫌麻烦,每次都是他帮她剔刺。往昔的岁月如水一般流过,让她红着眼带着笑,轻轻靠在薛临肩头:“哥哥,我们回家了。”真好,流落这么久,终于能回家了。“你放心,肯定能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们回家了,家里,绝不会有离丧。“好,"薛临笑着,轻轻搂住她,“肯定能好起来。”翌曰。
裴恕在傍晚时来到山下,抬眼一望,山顶上淡淡的炊烟,大约是在准备晚食。
“郎君,要进山吗?"侍从上前请示。
上去么?裴恕有些犹豫,许久:“明天进山。”她和薛临在一起,那是他们曾经的家,她那么珍爱的地方,也许她此时,并不想让他过去。
再等等吧,他也许不该追得这么紧,她总要有点属于自己的时间。山上。
满屋蒸腾的白雾中,薛临安静地躺在榻上,榻下放着新煎好的汤药,药物挥发出的雾气透过榻上凿出的空洞萦绕着,他头上身上扎了许多针,吴启说眼下单只是服药已然不行了,需得动用非常手段。他除了衣服,便于药物吸收,王十六不能进去,心里又急又怕。他不会出事的,他们千辛万苦,一切都好起来了,他一定不会出事!屋里一声低低的呻吟,是薛临的声音,他必定是疼得厉害,忍不住了才肯出声。王十六差点哭出声,紧紧咬着嘴唇。不会有事的,裴恕说已经找到了孔公孽,也许下一刻他就会出现,带着孔公孽。
情不自禁回头一望,外面空荡荡的,并没有裴恕的身影,他到哪里了,怎么还不过来!
第三天。
薛临听完侍从的禀报,含笑看向王十六:“阿潮,裴恕已经到了,在山下。”
“真的?"王十六惊喜着,“我去接他!”飞跑出去牵了马,向山下疾驰而去。
“慢点。”薛临唤了一声,她已经跑远了,听不见他在唤她,心脏处突然一阵巨疼,让他挣扎着捂住,撑着最后的力气叫侍从,“快去,找,吴大夫。王十六向山下疾驰着,满心欢喜,心砰砰跳着。裴恕来了,他一定有好消息,只要有他在,没有什么事情办不成,她一直都知道!
远远地,看见车马的轮廓,有人向她招手,是裴恕,就算离得再远,她也不会看错。王十六挥着手,高声喊着:"裴恕!”裴恕听见了,连忙下了车,为她的欢喜感染着,心里也欢喜到了极点。她竞然亲自来接他,她是想见到他的,他可真是糊涂,先前到底在瞎想什么?早该昨日就进山的,那么昨日就能见到她了。快步向她走去,步子越来越急,到最后已经是不顾仪态的飞奔,衣袍缭乱,她明媚的脸一下子便到了面前,她从马背上向他俯身:“裴恕,你终于来了“我来了。"裴恕笑着,伸手将她因为奔跑弄乱的头发掖好,“怎么样了?”“你带了药吗?"王十六急急打量着,他空着手,让她突然便有点失望,“哥哥情况不太好。”
裴恕心心里一沉:“还没收到肃州的消息。我正在催。”这些天他几乎将所有的人手都派去了肃州,但路途太远,联系不便,至今还没有收到回音。
“还要多久?"王十六急急追问。
“夫人,夫人!”山上有人飞马奔来,“郎君不太好,夫人快去看看!”脑中嗡一声响,王十六来不及多想,飞马向回奔去。裴恕拽过侍从的马匹跟着跳上去,伤口牵到了,猛一阵锐疼,此时也顾不得,只急急喊着:“慢些,山路窄,慢些!”王十六听见了,但那些字全都没了意义,薛临不太好,到底怎么不好?若是寻常病发,他绝不会让人来叫她。到底怎么不好了!山道那么长,像是永远也跑不到头,然而也终于跑到头了。王十六跳下马,跌跌撞撞往里跑,门槛绊到了脚,整个人摔出去,“观潮!"身后有人急急扶住,是裴恕,因为紧张,声音有些发颤,“慢些,别怕,不会有事的。”王十六看他一眼,说不出话,甩下他继续往里跑。她看见了薛临,吴启在给他喂药,可那些药灌进嘴里又流出来,把前襟染得一片湿。他好像是咽不下药了。
浑身冰冷着,王十六冲到他面前。
“阿、潮。"薛临半闭着眼,唤她的名字,“别怕。”王十六说不出话,握他的手,他的手这么凉,让她怕到了极点,双手握住了对搓着,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阿、潮,"薛临看见她赤红的双眼,手指动了动,想摸她的脸,最后又无力地垂下,“别怕,也别,愤怒,好好,活下去。”喉咙哽住了,王十六双膝跪倒,向着神,向着佛,向一切她能想到灵异祝祷:别让他死,别让他死,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别让他死!裴恕跟进来,挨着她身边扶住,大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