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破碎
她许是真的等了太久,等到麻木、等到冷酷,却偏偏被程雪案一点一点唤醒。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洛迎窗在心底沉沉地叹了口气,表面上却一副云淡风轻地模样,先为程雪案斟了满杯酒。
程雪案丝毫未怀疑地接了过来,浅浅一笑:“既然是我邀约在先,怎会食言?”
“听闻玄戎大军出战在即,我以为所向披靡的二殿下该严正以待才是。““同你用一顿膳的时辰还是有的。”
洛迎窗越是生分,程雪案便越是诚恳,只是节节败退的洛迎窗依然守着自己的摇摇欲坠的防线,不想被程雪案独独给予自己的柔情击溃。她举起酒杯,语气极为清冷:“你特意要用这一顿膳,想必是有话要问我。”
程雪案却是摇了摇头,与她酒杯相碰,然后矢口否认了:“我只是想好好看看你罢了。”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他此番征战直指京城,路途遥远、几经艰险,不过全是未知,他不敢奢求什么,也不敢保证什么,只是想在出发前再眼前这失而复得的珍宝再记得清楚些,他日若是战死沙场,弥留之际,他也能有个可以惦念的容颜。
只是这些,他不会向洛迎窗表露一丝一毫。洛迎窗却是笑了:“这些年来,程公子瞧着我,竞还未生出些许厌烦吗?”程雪案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意味,按理来说,洛迎窗若真是对他无情无义,她的情绪自当只有冷漠和自嘲,但不知为何,程雪案竟然觉察出一丝侥幸,大根是自己太过沉溺这份关系,而产生了错误的幻觉吧。两个人沉默对坐着,虽然洛迎窗的眼神从未真的落在程雪案身上,可是余光却一直追随着他的动作,确定他将每一筷下了药的饭菜都喂进了自己的口中。酒过三巡,洛迎窗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什么时候让我见太子殿下?”
“他已经不是太子了。“程雪案夹菜的动作微顿,然后才不动声色地继续道,“大昭大败的消息前脚传入京城,后脚楼玉卿那小子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爬上了帝位一一楼玉骨早就被大昭抛弃了,楼玉卿肯派韩持前来讲和,不过是缓兵之计,再给大昭的老百姓做做样子,好树立起他的仁义形象。”程雪案为洛迎窗舀了一碗参汤,手臂越过整张桌子放在她的面前,低沉道:“洛儿,你那般聪慧,不该想不透这层利害关系。”“那又如何?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被杀吗?”“仅仅如此吗?”
程雪案那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洛迎窗,仿佛一下子便能将她洞穿,只是不知为何,比起锋利的危险,洛迎窗从他的眼神中读出更多的,是无法言说的沉痛哀伤,但洛迎窗并不知晓那究竞从何而来,又所之为何。于是,她终究还是先错开了眼睛,回避那从程雪案漆黑的双眸中流露出来的别样情感。
“二殿下自然是不能理解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情义,毕竞你连在大昭护着你十余年的中书令大人都忍心不相见。”程雪案突然冷笑一声,反问道:“你觉得是我欠他们?”“难道不是吗?如果当年不是太子妃将你带回了中书令第,你敢想象以你玄戎质子的身份,究竟还会受到多少的欺凌和侮辱吗?可是现在又如何一一太子妃怀有身孕,她肚子里孩子的亲生父亲却因为肩负守卫国家的使命上了战场,兵败汾水后被你扣留在白渊城,生死未……而养育你长大成人的中书令大人不远万里前来谈判,随行的还有与你情同手足的韩煦……程雪案,你怎能如此狠心!”“够了!”
程雪案猛地拍响了桌子,酒杯和餐盘因为剧烈的震动而差点滚落在地,可洛迎窗却依然平静地死死盯着程雪案,似乎非要将他惹急了,心里才能痛快些。只是在程雪案的眼底,洛迎窗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熟悉的怒火,那眸中倒映出的浓浓哀伤却出乎意料地刺痛了她。
在迟来的不忍稍纵即逝之时,程雪案像是稚嫩的孩童般,无助地低吼着:“洛儿,你现在是在指责我冷血无情吗?为什么你始终都不能理解我的心情?明明我们才应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
而这样的形容似是突然勾起了洛迎窗一些并不愉快的回忆,她的心顿时冷了一大截,然后冷笑一声,晦暗不明地讽刺道:“天造地设?程雪案,你敢信誓旦旦地告诉我,当你含情脉脉地看向我时,心里想的从来都不是别人吗!”程雪案猛地虎躯一震,像是自己小心翼翼隐瞒许久的巨大秘密突然被拆穿了一般慌乱无措,他说不出辩驳的话来,只是呢喃地念着她的名字,似乎在祈求她的原谅和怜悯一般:“洛…”
“你不敢。"洛迎窗冷静而淡漠地替程雪案回答了自己的问题,然后一阵见血地指出了他对楼玉骨的怨恨究竞源自何处,“程雪案,你在嫉妒他,你嫉妒太子殿下。”
“不,不是这样的………
程雪案慌张地起身,绕到洛迎窗身边,蹲在她的膝下想要好好解释一番,只是还不待他说出只言片语,便只觉得一阵头昏脑胀,他一手扶在洛迎窗的膝盖上,一手用力地敲打自己的额头却毫无用处,只刹那间,他的视线越发模糊,最终连眼前洛迎窗的轮廓都看不清晰了。
洛迎窗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程雪案,后者已经无法读出她眼底流露的情绪,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