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妄想
平平无奇的五官,却恰到好处组合在一起,站在万候义身侧几步,像半幅未完成的工笔仕女图,静谧且美好。
浅灰色的眸子,在烛火下泛起秋潭般的冷光,江煦望着,恍然有种熟悉之感。珠落玉盘,嗓音柔和清脆,“小女林斐然,多谢大王救命之恩。”江煦淡淡道:“不必多礼,家父一生戎马,忠心耿耿,本王此举,也只是略尽薄力。”
林斐然闻言,展颜一笑,依旧还是缓缓行了一礼。如今外头世道乱,她一个女儿家,就算有父亲生前留下的旧部保护着,却也是杯水车薪,活得颇为艰难,如今被接到靖北军的地盘,说到底还是安心许多。良安虽是大军兴起之气,但靖北王在的地方,自然是会更好些。“如今,你可有什么打算?"江煦不知她心中所想,照例问道。林斐然垂首道:“我孤身一人,身边也仅仅有几个信得过的仆从,打.….时半刻也说不上。"说着,神情隐隐有几分落寂。江煦见状,道:“如今天色已晚,你舟车劳顿,应当也累了,先下去安置吧。”
“多谢大王体恤。“林斐然定定瞧了他眼,这才转身,随着带路的兵卒一道往外走去。
等人彻底离开,万候义方才开口,“大王,良安一切安好,如今皆是信得过的弟兄们镇守此地。”
南元虽兵马良莠不齐,可也是实实在在有小几十万禁军守城的,思及此,江煦不免道:“如今皇都那边,国舅和裴尚书正内斗着,那些勋贵自然也是固守着脚下的一亩三分地,良安距离皇都的路途亦是颇为遥远,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
顿了下,他才道:“陛下如今如何?”
元绪乃太后宁霏霏的亲子,虽说是先帝的遗腹子,朝堂和民间一直对其出身颇有微词,可如今,只要国舅宁鸿认这个孩子是先帝亲子,那朝堂的那些人,必然也只能认着。
万候义闻言,稍作思索,便道:“陛下仍照常上下学,只是.………似乎太后和国舅之间生了些嫌隙。”
南元重文轻武,小皇帝虽未亲政,却也已经表现出了诸如先帝一般的特质,通俗而言,即极为固执。
一旦信任谁,便会一条路走到黑。
“那几个酸儒成天在陛下身边蹦跳着,国舅也不管管?"真等到家国破碎时,武将显然比这些文臣更加官用,成天说些之乎者也的屁话,实则面对这种害割据局面毫无办法。
后来,见他日渐势大,毛懋幢从父亲麾下叛逃,摇身一变成了幽州大司马,南元那侧便开始动手脚,将他夹在异族和幽州中间。他们一开始打的便是让他江煦腹背受敌的主意,如今看着……进展应当是颇为顺利的。怎么反倒还自己斗起来了?
江煦嗤笑一声,道:“消息被封锁着,一时半刻传不过去,我要是国舅,理应此时养精蓄锐,趁着我们三方之中,哪一方稍显颓势,便立刻咬住不放,直至吞食殆尽,壮大自身。”
见万候义亦是面露不解,江煦方才随意挥了挥手,“让景彦去,带上东西,好好去皇都走动走动。”
“陛下虽只有七岁,可孩童也有孩童的看法,万不能轻视。”朝中阻力颇多,便是血亲,也逃不脱二选一的难题,只是他这边.……动作也势必得快些。
万候义默默听着,见江煦神色有些倦怠,这才退下。是夜,院中越发凉寒,宅院应当是早早便有人修缮,枯树盘虬,石砖上铺着一层薄霜,万候义一路往前,只见小径上的碎石被深深掩埋,只留下些深浅不一的脚印,一脚踩上去,仿佛能感受到脚掌深陷在泥土之中的错觉。空气干冷,只是深吸一口,鼻腔都有些隐隐作痛。走出一些距离,他忍不住转身回望,红梅簇拥,石灯静静驻于一片暗色下,此地虽细枝末节处稍显仓促,可仍是实打实的奢华妥帖。万候义的视线有一瞬的失焦,须臾,才如同自虐一般又猛吸了好几口冷气,方才罢休。
半夜忽然下起了雪,丁点大的雪粒子噼里啪啦从天上砸下来,一连好几日,渐渐积聚在树上,莳婉院中栽种的梧桐早已满覆银霜。她的病还未好全,只能倚在紫檀美人榻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拼命往窗外瞧,见一片茫茫雪色,浑身的热意好似也降低些许。画蕙刚从院中折了几枝红梅,细心理好,正好拿进来给莳婉看,疏朗的腊梅,红彤彤的颜色极为喜人,沾了雪,拿在手中便是一股彻骨的凉意,斜插在瓷瓶中,放于梳妆台上,霎时,自是幽香清冽,沁人心脾。莳婉兀自嗅闻,片刻,精神头总算是好了些,按部就班喝完药,正放空着,忽然听见外头传来通传声。
抬眼,便见江煦大步走进,他今日穿的是一身朱红窄袖袍,五官中的英气被无限放大,小麦肤色,打眼一瞧极为英俊,莳婉恹恹靠在软枕上,抿唇不语。许是最近她惯常摆出这种坏脸色,也或许是顾念着她的身体,江煦面色如常,寻了个软凳坐定。
军医昨日多次强调在先,言及婉儿这回伤了心脉,必须得静养,若是情绪再这么反复几次,便是大罗神仙也是回天乏术。江煦初听这话不觉得有什么,如今面对着本人,心底竞是又生出几分与前几日那夜类似的钝痛感。
好在思索几日,心中主意定下,便道:“待你身子好些了,本王会把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