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哪里?
陈嘉树迟钝地转动眼睛,大片白色变成了各种色块,同时还嗅到一股冰冷的消毒水气味。
……这里是医院。
刚才手背上那道温意还有微微的重量感,如此真实,可在他醒来的刹那,温意和重量一并消失,只是一个梦吧?
他的脑海里重现在办公室,覃乔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是他健忘了,当年他说得那些话伤她至深,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原谅他。
事实上,她原谅他还少吗?
六年后,她没有旧事重提,没有歇斯底里,甚至没有一句质问,已经是给足了他体面,可他却像个冥顽不灵的赌徒,还想再赌一次她的心软。
酸涩漫上眼眶,他频繁地眨着眼睛。
“陈董,您醒了。”
这道熟悉入骨的声音令陈嘉树狠怔一下,他着急确认,手掌方才施力,手背上便传针扎般的刺疼,紧跟而来还有覃乔略严肃的声音:
“别动,在挂水。”
真的是她。
陈嘉树瘫到床上,依言,不再乱动。
她柔声:“我帮你把床头摇起来些。”
覃乔走至床尾,弯腰拿住转把,一下接一下的转动它。每转一次床头升高一点,调到合适的高度,覃乔转脸询问正在看她的陈嘉树。
“可以吗?”
发丝落在她脸颊上,痒痒的,她将其掖在耳后。
陈嘉树脸上浮一出丝欣慰的笑意:“可以。”
覃乔回到床头,站着,俯视他。
他柔情款款目光驻留在她脸上,盯得她很不自在。
她别开眼睛,看到了床头柜上田佳悦买来的粥。
医生说他晕倒低血糖也是一方面,醒来可以让病人吃点东西。
覃乔静了静,说,“你喝点粥吧,佳悦给你买了小米粥。”
陈嘉树昨晚没胃口,今早的粥又没喝,他确实很饿。
由于右手不方便,他只能翻身,伸出左手去够粥碗,指尖刚碰到碗壁,这碗粥便被覃乔拿了去。
“你不方便,我喂你。”她语气很淡,听不出一丝情绪和其它感情。
只是看他不方便而已。陈嘉树躺回去,道了声:“谢谢。”
覃乔连人带凳子一块往前挪了挪,凳子腿在瓷砖地上拖出“吱——”的噪响。
粥不烫,她舀起一勺粥递到陈嘉树唇边: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
粘稠香甜的米粥滑过喉咙,一路暖进胃里直达心底。陈嘉树侧眼细细看着她认真专注的模样。
她肤色很白,记得那时在网吧幽暗的环境下,最先晃了他眼睛的正是她莹白如玉的肌肤。
之后便她灵动会说话的杏眼,琥珀色的眼珠像琉璃般清透,那时她总是高扎大马尾,让她恬静的气质中透出几许俏皮。
虽然现在看不大分明,但还是能与记忆中的模样重合。
没什么变化。
趁着覃乔舀粥的空挡,陈嘉树呼出一口气,紧绷的眉宇整个舒展开来。
田佳悦来敲门时,粥还剩四分之一,覃乔放下粥碗,一抬眼,就见田佳悦拿着陈嘉树的盲杖站在床尾。
“我马上出去。”她声音轻轻的,像是怕惊扰到他们。
盲杖放另一边的床头柜上,田佳悦目不斜视地转身就走。
却在通往门口的过道上听见覃乔说:“我走了,你陪你哥。”
凳子擦过地面动静有些大,覃乔站着,被翻过身的陈嘉树攥住手臂,点漆的瞳眸里漾着执拗光点,指骨渐渐收紧。
退回来的田佳悦看到这一幕,神情诧然,曾几何时见过这样的哥哥,像个幼稚固执的男生,与平日里稳重清冷的形象大相径庭。
隔几秒,田佳悦意识到自己不合适待在这里,赶忙垂首,疾步走出病房。
关门声很轻,应声落下的还有陈嘉树这句:
“粥还没喝完。”
病中的他鼻音很重:“我想....覃记者你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他这副病歪歪的样子,覃乔的确不忍心拒绝,重新拿起粥碗。
*
当天夜里陈嘉树飞回澜川。
零点,乔树集团发布蓝色通告,对不幸离世的员工父子表示沉痛哀悼,并已成立专项调查组彻查事件,将及时向社会公布结果。
同时,随公告附上澜川总厂近三年工资汇总及涨薪数据,以供公众监督。
半小时后乔树集团再次登顶热搜。
网友A:[发总厂工资表?乔树集团是不是瞎?死人的是东亭厂!拿不相干的数据糊弄鬼呢?]
网友B:[万恶的资本家。]
网友C:[为什么不敢放东亭厂区工资表??]
......
凌晨一点四十五分,乔树集团公关部、财务部、法务部五人被叫到二十二层大会议室开会。
陈嘉树沉默地听着手机读出微博下的评论,其它几人屏气凝神。
听完他转脸,请教左手边这位公关部栗总监:“栗总,这么写的目的是什么?”
栗总监:“附总厂区数据,是向公众证明乔树集团的薪资体系整体合规,先树立一个正面参照,等东亭厂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