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坐。”
周嬷嬷也不客气,只是微微一屈膝,便顺着许银翘的力道站起身。
“老身便不坐了。四殿下临走前嘱咐了几件事,叫我说与皇妃听。”
这周嬷嬷说话简明扼要,面上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许银翘从一开始便落了下乘,此时手藏在袖里扭着衣裳,感觉自己一幅小媳妇样子。
周嬷嬷一挥手,后头七八个小丫鬟便鱼贯而入,进了内室。
每个小丫鬟手上,都拿着半人高的书册。许银翘拿出在药称台上计算的功夫,在内心粗略一估计,这丫鬟手中的书册,少说也有上百本。这么一想,她眼前一黑,腿脚险些又要软下去。
许银翘怕自己再次失态,故作镇定地扶着白芷的手,一步步挪到主位上坐下。
背后靠上了金丝软枕,她的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一半。
小丫鬟在面前一字排开,水灵灵像许银翘在窗台上养过的大葱儿。
周嬷嬷“啪”地摊开一本账册在许银翘面前。许银翘被激起的灰尘迷了眼睛,不由得用手挡了一下。
周嬷嬷古井无波的声音响起:“当家主母,首要之事便是主持中馈。四皇子府上下事务繁杂,每日签发对牌,逢年过节清点库房,核算田租,样样都马虎不得。”
说着,周嬷嬷瞥了许银翘一眼。
只一眼,许银翘就感到了熟悉的不信任。这种感觉如芒刺在背,她不由得调整了下坐姿,挺直了脊背,恭恭敬敬聆听周嬷嬷接下来的话。
“殿下说,四王妃生于宫廷,身为女官但目不识丁。”周嬷嬷叹了口气,“若要教会您管家,对老身来说,可是一件极费力气的事。”
许银翘立刻会意,她拿出对付秦姑姑的谦卑女儿态,诚恳道:“嬷嬷,我虽不识得字,但素来向学。嬷嬷肯倾囊以授,我必定踏实学习,感激不尽。”
周嬷嬷脸上的神色到现在终于缓和一些,但是她素来脸上没有过多表情,只是对许银翘颔首冷冷道:“既然你肯学,便再好不过。”
周嬷嬷旋即拿出了一张又大又阔的薄纸,上头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着需要许银翘学习的东西。她指着左上角一处道:“明日卯时三刻,我来教学。请皇妃务必准时起早。”
许银翘心头哀叹一声。她知道,自己今日给周嬷嬷留下的第一印象必定已经不堪至极。
早知道昨日就不去撩拨裴彧了。她一阵懊悔。
但是此时后悔已经于事无补。许银翘毕恭毕敬接过纸单,准备送走周嬷嬷,谁知周嬷嬷却如老树扎根,岿然不动。
“还有一件事。”
她一拍掌,门外又来了一个端着药碗的小丫鬟。
在许银翘不解的眼神下,周嬷嬷道:“殿下说,王妃孩提时用药不慎,伤过根本。因此,吩咐每日给王妃进补。希望王妃不要辜负了殿下这份心。”
纵然周嬷嬷面上冷傲,许银翘却心头热乎乎的。
原来裴彧还是在乎她的。
她心尖上不禁泛起了一丝柔情,伸手接过药盅,爽脆道:“给我罢。”
周嬷嬷没有动,似乎是要看着许银翘喝下去才放心。
许银翘看着黑澄澄的药汤,只觉得面前的中药气味刺鼻难闻。按照她煎药多年的经验,这份药汤放下去刺鼻之物实在太多。如若许银翘抓了这副药房进给宫中贵主,恐怕会被板子打出来。
她皱鼻的神色落在周嬷嬷眼里,嬷嬷眉间皱纹愈深。
“皇妃,此药放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许银翘在周嬷嬷的逼视下,捏起鼻子,一仰脖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热滚滚的药汤经过喉咙,许银翘几乎呛出来。
她一展白瓷碗底,周嬷嬷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之色,就要带着人离去。
许银翘追问道:“不知嬷嬷手头有没有药方?”
周嬷嬷顿住脚步,缓缓回头。
许银翘怕自己表意不清,忙多解释了几句:“我是医女出身,若是有了方子,我自己也可以抓药煎药,就不必麻烦嬷嬷了。”
周嬷嬷沉默了一会,才道:“药方的事情,还得问开药的郎中。皇妃不必为这种小事操心,学习如何主持中馈,才是最要紧的。”
许银翘说到自己擅长的事情,忽然硬气起来:“嬷嬷,我毕竟是太医署出身,自幼在医正身旁调养。让我看一眼方子,也不是多大事。对么?”
她一串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咄咄逼人。
不过周嬷嬷却并没有被她冒犯道,只道:“皇妃,待我问过郎中,便给你回话。”
许银翘这才满意地放她离开。
周嬷嬷前脚刚走出殿门,许银翘就彻底瘫软了下来。她眼睛直勾勾盯着如小山般堆叠的账册,良久,幽幽叹了口气。
“裴彧啊裴彧,这就是你因为昨晚之事,予我的奖励么?”
*
许银翘在周嬷嬷的鞭策下,每日就是识字、筹算、核验。
账目由老到新千头万绪,库房里头奇珍异宝物品繁杂,许银翘每日傍晚,都昏昏沉沉,天一黑倒头就睡。
一连过了几日,她才想起,自从那日以后,裴彧就没有回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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