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油油的,那么明亮,那么生机勃勃。
勒瓦尔慢慢坐直身体。
他不能让她在睡梦中死去,太便宜她了,他要她在清醒中绝望地死,让那双眼睛再也无法灼伤别人。
早上八点,辛月被灿烂的阳光惊醒,她下意识翻身,脖子一侧完全与枕头接触在一起,明显的刺痛袭来。
辛月皱了皱眉,摸向自己的脖子,刺痛更加明显了,她担心自己是被虱子咬了,赶快起床来照镜子。
镜子里,苍白的皮肤上赫然浮着一片蔷薇般的绯红。
“奇怪……”辛月嘀咕着用毛巾擦拭,却将脖子擦得更红了,“虫子?过敏?”
昨夜混沌的梦境闪过脑海,大黑狗吭哧吭哧粗重的喘息,冰凉而柔软的舌尖,大黑不顾一切往她颈窝里埋……
总不可能是狗在舔她吧?
辛月将这个滑稽的猜想抛之脑后,脖子上的红痕怎么也消不下去,但只是微微刺痛,她便不再放在心上。
洗漱后,她穿上浆洗过的女仆裙,推开房门准备去工作。
走廊上的大窗子被窗帘盖得严严实实,辛月开始工作,她不厌其烦地拉开一条又一条窗帘。
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户,一道又一道打在地毯上,浮尘在光束中缓缓飘动,走廊明亮起来。
而后,辛月向客厅走去。
然而,楼梯上没有人、大客厅没有人,走廊没有人,厨房没有人,整座城堡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睫毛眨动的声音。
辛月心脏突突跳。
“有人吗?”
她的声音像石子投入深井,毫无回应,只有窗帘被风吹起的沙沙声回应她。
辛月抱紧自己的手臂,脑海中闪过无数部限制级恐怖片,生怕下一秒楼梯就爬下来一个伽椰子。
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她提起裙子就往三楼飞奔而去。
空旷的城堡里,她的脚步声在石阶上敲出慌乱的回响,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
当她终于停在勒瓦尔的门前时,手指颤抖得几乎叩不响那扇雕花木门,敲门声锲而不舍的响了三分钟,三分钟后,厚重的大门才缓缓打开一条缝隙。
华丽的房间里被厚厚的窗帘遮得一丝光也无。
勒瓦尔苍白的脸隐在阴影里,猩红的眼睛藏在黑暗中,微微眯起:“怎么了?”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被吵醒的不耐。
“先生你在家啊?!”辛月不自觉地抓住门把手,平缓呼吸,“我一醒来,发现城堡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了,我还以为……”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气音。
勒瓦尔马上就要吐出一连串语言艺术,但转念一想,他何必与一个食物计较呢?
他简短道:“现在是休息时间,滚!”
“好,我马上滚。”辛月放下心,咕哝着,“幸好有人在家……”
家?
勒瓦尔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嘴角扯出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他望着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的人类背影,心想,这不过是赫尔巴诺那个可怜虫的巢穴,潮湿、阴暗、破旧、贫穷,散发着腐朽的气息,就像赫尔巴诺自己一样。
她竟然称呼这种地方为家。
要是把她带到神殿去,她不会因为看到华丽精致的承设而激动到心脏骤停吧?
等等,她会被他杀死在狩猎女神的晚宴上,死在他回到神殿之前。
她不会有那个荣幸看到神殿的。
勒瓦尔将这种无聊的猜测抛之脑后,转身回去时,他突然绷紧了身体。
少女因为奔跑而急促的呼吸声,剧烈跳动的心脏声,以及那愈发浓郁的、带着体温的甜腥气息,都像无形的钩子般撕扯着他的神经。
他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尖牙在唇间若隐若现。
“辛西娅!”
一个严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辛月只迟疑了一秒,就反应过来这是在唤她。
她忙又回到勒瓦尔身前。
眼前的先生仿佛闻到了什么难闻的气息,以手掩鼻。
“去洗澡。”他厉声道,声音沙哑得不像话,“立刻!”
辛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后背的衣裙都黏在了皮肤上,但更让她不安的是勒瓦尔先生此刻的状态。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位先生的眼睛好像有些发红。
正常人怎么会有红色的眼睛。
这个世上有红眼睛的……
只能是红眼病!
妈呀,红眼病可能会传染!
“我、我这就去……”
辛月下意识后退半步,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咔嚓”一声脆响,怕被传染的她并没有回头看,勒瓦尔握着门把的手用力到掰断了铜制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