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到古代了。
宋烺穿一身破破烂烂、看不出颜色的粗布短打,大敞双腿,坐在田埂上。她拍了拍袒露的肚皮,挠了挠胳膊,看似平静地接受了这个荒诞不经的事实。
不平静也没办法,宋烺实际上是没招了。
这已经是她穿来的第二天了,她仍然是一点头脑都摸不到。
此时正值正午,烈日当空,灼热的阳光将宋烺脚下本就干旱开裂的黄土晒得更加滚烫。宋烺眯着眼睛,迎着滚滚热浪观察着黄土地上干裂的缝隙,十分怀疑那里面是否藏着一只怪物,只等着有人走过,便张开血盆大口,喷出噬人的火焰,将行人炙烤成灰烬。
扑面而来的一阵滚烫热风像一记耳光,把跑了一会神的宋烺扇回了现实。
多思无益,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
她不停挠着瘙痒的胳膊,轻轻一用力,竟撕下一块腐烂的皮肤来。
宋烺低头,看见小臂上鲜红的血肉,仿佛感觉不到痛,反而轻轻“啧”一声,露出十分不耐的表情。
她盯着扯下来的皮肤,它皱皱巴巴,呈现出十分诡异的青紫色,上面还有黑色的斑斑点点,像是尸斑。
这样的皮肤,如今宋烺身上还有很多块。
显然,在她穿来之前,原主已经死了有一会了。
宋烺是从一片黑暗中醒来的,她用了很长时间才让这副已经开始腐败的身躯重新焕发生机,甚至宋烺觉得,死了很久只是这副身体最容易解决的问题——毕竟她的灵魂十分年轻、强悍,足够日复一日地滋养这副身躯。
更让她无奈的是这副身体瘦骨嶙峋、面黄肌瘦,一副十几年没有吃过饱饭的可怜模样。但许是因为长年劳作,宋烺能感觉到这副身体所积蓄的力量,只是因为腹中空空,手脚乏力。
宋烺需要使出全身的力气,才能勉强搬开堵在出口处的石盘,从狭窄昏暗的空间中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
宋烺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原主是藏身在一座石磨下面狭窄的凹槽中的。
原主年方十八,显然已经过了爱玩捉迷藏的年纪,若非事出有因,断然不会藏身石磨之下,甚至还死在了那方狭小的空间里的。
宋烺努力思考着其中的缘由。
根据原主的回忆,如今宋烺身处的世界女子为尊,女人当家作主,男人相妻教女,倒也是其乐融融。宋烺并没有十分新奇,因为根据她的观察,不管女尊男尊,原主似乎都不好过。
原主残存的记忆并不多,宋烺只能知道她生活的村落背靠高山,连年大旱,地下水位骤降,离村五里外的小溪是村中唯一的水源。
原主家中贫寒,母父都是从土里刨食的老实农民,原主也从未读过书,目不识丁,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平时邻里只是“宋大”“老宋家的”喊。
从原主记事以来,她每天两眼一睁就是下地,翻土、挑水、浇水、施肥,家里只有一匹老态龙钟的骡子,走路都费力,遑论耕田犁地。
这些繁重的农活,就只能交给人,每天像牲口一样,吃几口粗糙难以下咽的豆子,在贫瘠的土地挥汗如雨一整天。
原主的勤劳宋烺瞧了连连咋舌,可勤奋并没有给她带来好运气。
至少在她的记忆中,旱灾、蝗灾、洪涝、冻害、苛捐、杂税、山贼、盗匪,每年仿佛都有数不清的天灾人祸,一家人省吃俭用存下来的种子总是得不到好收成,否则原主也不会长成这样一副鬼见了都要惊讶的可怜样子。
宋烺昨天已经仔细数过自己如今的财产,一间行将就木的漏风茅草屋、一亩贫瘠干涸的薄田、一匹比原主还要瘦骨嶙峋的骡子,这就是原主留给自己的遗产。
看了就觉得十分可怜。
宋烺叹了一口气,她觉得,再也没有比自己更惨的穿越人士了。
除此之外,宋烺还注意到一件十分怪异的事。
村子不大,她刚才用了片刻功夫,在村子里转了一圈,竟然一个人影都未曾看见。不仅如此,村中各户家中都十分凌乱,似乎爆发过很激烈的打斗,许多院子中随处可见干涸的血迹,却没有像宋烺一样的幸存者,甚至连尸体都找不到。
所有的村民仿佛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宋烺只能看见一座座破败的茅草屋、生出野草的土地,和一只只从田垄间疾驰而过的,十分精瘦的大黑耗子。
真是太奇怪了,结合原主不得不藏身石磨的经历,宋烺不由得推测这个村子是否是遭了兵祸,进一步猜想自己是否身处乱世。
许是死前饥渴交迫,筋疲力竭,原主生前最后几天的记忆十分混乱迷茫,宋烺无法从中提取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宋烺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仰天长啸,跪地抱头痛嚎。
“老天奶!我只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凭什么别人穿越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豪富巨贾,哪怕同样穿越到农家,要么好歹有个秀才的功名,要么有个美貌可人的反派夫郎。
可是她有什么?一间房、一亩地、一只骡子和一具死得差不多的身躯。
她连如今是什么朝代都不知道!
宋烺捧着心口,猛女垂泪,嘤嘤嘤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