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混乱起
昏黄的宫灯在夜风中摇曳,將拖在地上的几道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脚步声由远及近,鏗鏘沉重,打破了夜的沉寂。
只见几名身著南禁军制式鎧甲的军官大步走来,甲叶摩擦发出有节奏的哗啦声响,在空旷的宫墙下显得格外清晰。
为首一人,身材魁梧,脸上带著刻意堆砌的、略显夸张的笑容。
正是细柳营行长徐旭。
他身后跟著的,是平日里他魔下几个相熟的旗总,人人手中都抱著酒罈,拎著油纸包裹的肉食。
“梁旗总!大喜啊!兄弟们给你贺喜来了!”
徐旭隔著十几步远便高声道,
他声音洪亮,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出老远,带著一种刻意的热情,试图衝散空气中无形的凝重。
当他们快步走近,食物的油腻香气和酒罈的泥封气味混杂著飘散开来。
梁进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扫过几人,嘴角缓缓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那笑意未达眼底:
“徐行长,诸位兄弟,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徐旭走到近前,故作神秘地左右张望了一下,仿佛在確认无人窥视,这才压低声音,脸上挤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
“梁兄弟,咱们自己人,就不藏著掖著了!我可是得了些可靠的风声—”
他刻意顿了顿,观察著梁进的表情:
“咱们第一统领大人,对你可是青睞有加!提拔你做营佐的文书,已经在走程序了!板上钉钉的事儿!”
他声音提高几分,带著夸张的喜悦:
“所以啊,兄弟们这不是提前来给梁营佐贺喜嘛!以后咱们可都在梁营佐魔下听令了,还望梁营佐高升之后,多多提携,多多照拂啊!”
他一边说著,一边用眼神示意身后的旗总们。
那几个旗总立刻会意,脸上也堆起諂媚的笑容,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梁营佐前途无量!”
“以后咱们兄弟就跟著梁营佐混了!”
“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给梁营佐添个彩头!”
说话间,几人爭先恐后地將一个个沉甸甸、用红纸封好的银锭子往梁进手里塞。
银锭入手冰冷,分量十足,显然都下了“血本”。
梁进心中冷笑。
他与这些人平日虽同属南禁军,但並无深交,顶多算点头之交。
然而大乾官场便是如此,一旦你有了升迁的苗头,那些素不相识、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也会如闻到血腥的鯊鱼般蜂拥而至,攀附结交。
禁军號称天子亲军,本该军纪森严,但內里早已腐朽不堪。
吃空、剋扣军是常態,当值时偷偷聚饮也屡见不鲜,上面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徐旭等人此时携酒肉前来,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寻常的“人情世故”。
但梁进心如明镜。
这些人,是来索命的!
目標正是铁笼里那个看似疯癲的淮阳王赵御!
他面上不露分毫,反而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志得意满”,哈哈一笑,顺势將那些银锭子收入怀中:
“诸位兄弟太客气了!梁某若真能侥倖升迁,必不忘今日诸位情谊!”
“来!都是自家兄弟,坐下说话!”
“今夜当值,小酌几杯,无伤大雅!”
气氛似乎瞬间“热络”起来。
眾人围著带来的酒肉席地而坐,泥封拍开,劣质酒液的辛辣气味瀰漫开来。
油纸包摊开,露出里面油光亮的滷肉、烧鸡。
眾人开始推杯换盏,大声谈笑,但笑声总显得有些空洞和刻意,眼神飘忽,不时地瞟向铁笼方向。
梁进则稳坐中央,谈笑风生,仿佛真沉浸在即將升迁的喜悦之中。
几轮酒下肚,徐旭脸上泛起酒意的潮红,眼神却愈发清醒锐利。
他状似不经意地將目光投向一旁铁笼里的赵御。
赵御蜷缩在角落,披头散髮,口中念念有词,时不时发出几声痴傻的笑,將一个落魄疯王的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
“喉——”
徐旭重重嘆了口气,语气充满了悲惘:
“说起来,这位王爷也真是———.可怜吶。”
“金枝玉叶的藩王,落到这般田地,猪狗不如。”
他摇了摇头,仿佛不胜嘘,隨即对旁边一个身材瘦高的旗总道:
“老马,去,给咱们这位王爷也送点酒肉过去。”
“好岁是龙子凤孙,可不能让他太受苦了。”
那被称作“老马”的旗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动作却毫不迟疑,立刻应道:
“是,行长!”
他抓起一包切好的熟肉和一坛刚开封的酒,站起身就要朝铁笼走去。
他的步伐看似稳健,但握著酒罈的手指却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心跳如擂鼓。
就在老马刚走出一步时一“慢著!”
一只沉稳有力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扣住了老马的手腕!
“呢!”
老马猝不及防,只觉得手腕剧痛,仿佛骨头都要被捏碎,手中的酒罈差点脱手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