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谁?”
徐南至垂下眼眸,眸子敛成一条清亮亮的线,“王爷。”福桂心中大感不妙。朱霰明明刚才就在屋内,徐南至宁愿写信也不肯当面对他说,再看徐南至脸上一副决然淡然的表情。对于徐南至要写一封怎样的信,福桂心下已是了然。
福桂道:“南姐姐,我想和你说几句话。但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徐南至吩咐所有宫人退出屋外。
福桂抓起徐南至的手,徐南至的手已褪去冻疮恢复柔软,但手掌之上却又多出了几道擦痕。福桂道:“我告诉十五,我们被掳上山寨后只是被分别关押,没有受讯、没有谈条件,更没有发生不该发生的事。”徐南至眼睛涨红,一下子蓄满泪水。
福桂问:“南姐姐,你告诉王爷或者徐三公子了吗?”徐南至回答,“小竹已经知道。可我没有…“她哽咽一声,“告诉王爷,我受了贼人侮辱。至少现在…还没有告诉他。”“不要写。死咬朱没有发生任何事。山贼抓姐姐是为了杀死你报复王爷。这是姐姐应该告诉王爷以及其他人的全部事实。而山贼的奸计没有得逞,姐姐被王爷救回来,只是失去了一根肋骨,旁的什么也没有失去。”福桂一脸严肃。
而徐南至满脸泪痕。
福桂换两只手包住徐南至冰凉的手,“为了国公爷、为了南姐姐的弟弟和妹妹、为了王爷,更是为了南姐姐自己,姐姐什么都不要说,把这一切当成一场噩梦,天亮了,梦醒了,姐姐的曙光也就到了。”徐南至泪如雨下。福桂用帕子替徐南至擦拭。福桂继续道:“做人不分男女,都应该自私一点,首先要考虑的是自己的性命和幸福。王爷可以为了保住姐姐荡平山寨,姐姐应该承王爷这份情。我和徐三公子不会因此看不起姐姐,因为换作是我,我会选择先保护好我自己,换作是徐三公子,相比于王爷,他应该更关心姐姐的安危。”徐南至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哽咽声。
福桂道:“所以,我不想替姐姐写什么自白信、诀别信。因为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姐姐不应为了那些不是人的畜生葬送了一生幸福。”“我的幸福是幸福。难道柿子的幸福就不是幸福?”福桂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柿子"说的是朱霰。徐南至被泪水洗过的眼眸如琉璃珠子般晶莹剔透,就如同她作为女人的品格一般,容不得一点污秽。
徐南至道:“我谁都可以骗,甚至自欺欺人,骗自己那些事情没有发生过,只是一场可怕的噩梦。可我不能欺骗王爷。我已不能爱他,不能成为他的妻子,可我难道连做一个爱护弟弟让他不被谎言所伤害的姐姐也做不到?”徐南至摸上福桂的脸,轻轻揉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真的不能这样做。算我求你,替我写这封信,现在的我真的没有气力去写这样一封信。我本该亲口告诉他,可我害怕看见他难过的样子。我只有你了,我的好妹妹。”福桂曾一度担心徐南至从山寨回来后会自寻短见,但她很快意识到徐南至看似柔顺,实则心性坚贞,她是闺阁里的桅姻将军,绝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她下定决心的事一定会去做。这封信,等徐南至骨伤稍有恢复,她自己就会写。
就算福桂咬着牙不松口,也只是让徐南至多受几天的内心煎熬。况且,福桂是唯一知晓内情的女人,女人天生可怜女人,有着男子所没有的共情能力。这封信交给她写远比交给徐怀凌写更能缓释徐南至的屈辱感。福桂哑然说:“好,我写。”
福桂坐到椅子上,开始研墨,墨研好,她平展纸张,“姐姐说吧。”徐南至嗓音湿糯,缓缓道来。
徐南至将驴牌寨发生的一切告诉朱霰,并表示自己会向皇后请旨,为燕王挑选一位品貌家世上佳的新王妃,自己则会出家清修。整封信条理清晰、感情真挚,唯独模糊了她们从驴牌寨逃跑的细节。燕嵬这个名字自始至终没有出现在信中。非但没有以字的形式出现,连在徐南至和福桂口中也不曾提及。
燕嵬对于徐南至来说,就像是在雷雨天的街上在同一屋檐下避雨的过客,雨停了,过客匆匆而过,从此以后,再也不会相见。她们很有默契地忘却了这个名字。她们达成无声的共识一一放燕于林,以免遭到猎人无情的捕杀。徐南至问:“写好了吗?”
福桂拿起纸在嘴边吹一吹。她最后看一眼纸上的字句,走过去交给徐南至。福桂在心里哀叹,徐南至真是她所见过最勇敢的女子,偏偏这样的女性前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