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西移,大半个时辰缓缓流逝。
外头时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宾客路过,好在都被刘清平周云逸两人打发离开。
厢房内,十分安静。
崔明睿和沈庭钰相对而坐,彼此不发一语。
一扇屏风隔开的内室,女郎的喘息也逐渐平复,不再粗重压抑。
媚骨散的药效,熬过去了。
崔令窈思绪渐渐清明。
中药后所做的事,一点一点出现在脑海,让她身体寸寸僵硬
她如今的身份是国公府表小姐裴姝窈。
不再是昌平侯府的崔令窈。
可她中了药,瞧见她的阿兄,却如同见到救命稻草,死扯着不放。
而她的兄长,竟然也真的愿意护她。
护全然陌生的她。
崔令窈眨了眨湿透的眼睫,许多记忆,不断涌了上来。
有原主三年的痴恋,也有她过来后的短暂记忆。
还有上一次来大越做任务的那十年中,爹娘,兄长对她的悉心关怀。
她死的那样干净利落,对他们来说该是何等的悲痛。
里头许久没动静。
崔明睿和沈庭钰对视一眼,均以为是姑娘家醒过药效后,羞于见人。
毕竟再怎么样,那也是个没出阁的姑娘。
身中情毒,被这样多外男目睹,面皮薄些的,只怕都要羞愤欲死了。
崔明睿撂下茶盏,侧眸看向内室,“姑娘可是醒了?”
室内静默了少许,屏风那头传来一道低低的轻「嗯’声。
“先前我脑子发懵,将您认成兄长,闹了个笑话,还请您勿要见怪。”
少女嗓音干哑,同幼妹的声音没有半分相似,但崔明睿却总觉得对方言语间的遣词断句,很像他的幼妹。
崔明睿心中微苦,三年了,他还是不能接受幼妹猝然离世的事实。
竞然频频在一个陌生姑娘身上,看见窈窈的影子。
他不愿继续沉湎下去,果断站起身道,“姑娘既然清醒了,那就好好歇着,今日之事我会保密,不会让你名节有失。”
君子端方,字字句句,让人如沐春风。
这是她的阿兄。
她这样好的阿兄。
崔令窈手握成拳,哑声道,“……蛛窈谢过世子。”
隔着一道屏风,隐约能看见榻上姑娘似乎坐起身来,但她显然没有亲自出来当面致谢的意思。崔明睿瞥了一眼,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房门没有合上。
明亮的日光照射进来,驱散崔令窈心头的沉闷。
兄妹见面,不能相认,她难受极了。
但理智告诉她,死而复生,借尸还魂的事,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灵异另类,绝不能张扬出去。所以,这样做是最好的。
反正她早晚还是要走的,相认又能如何呢。
等她任务完成离开,再让亲人们伤心一次吗?
……没有必要。
崔明睿离开,室内就只剩沈庭钰一人。
静默了会儿,他侧眸看向屏风那边,“望你吸取这次教训,日后再莫做这样的蠢事了。”
崔令窈很认同。
原主的确是在做蠢事。
为了一腔不被接受的痴恋,搭上了自己性命。
真是可怜又可叹。
她轻吸口气,站起身,绕过屏风走了出去。
一眼便看见窗边立着的男人,整个人当即就有些晃神,脚步更是一顿。
男人约摸二十来岁,一袭青衣,广袖长袍,负手立于窗边,身姿修长挺拔如翠竹,侧脸线条更是流畅,沐浴在日光下,愈发显得温柔。
俊美无俦。
崔令窈脑海闪现出这四个字。
真是好干净利落的一张帅脸。
不愧能叫原主一见钟情,痴心三年,屡屡被拒依旧不死心,宁可做妾也要盼他垂怜。
迷倒小姑娘简直手拿把掐。
她对着谢晋白那张脸三年,自诩已经见惯美色,绝不会轻易被迷惑,却还是被惊得晃神,可见这人姿容崔令窈暗自腹诽了会儿,收敛思绪,屈膝福身,“多谢表兄提点,姝窈记住了。”
褪了药性,她的神情恢复了自然,不过鬓发还有些散乱,面颊上的薄汗微湿,眼尾残留了那抹欲红。同样的衣裙发饰,没了方才活色生香,魅惑诱人之态。
但看上去,有种凌乱感。
透着股不拘一格的美。
沈庭钰心口突兀的跳了下。
他下意识别开眼,“能记住便好,今日的事我不会告知姑母,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被这般算计,方才还愿意维护她的名声,这会儿甚至承诺不告知她的母亲,直接草草揭过此事。这位表兄,的确是个温润宽宏的好脾性。
再联想到,原主几次自荐枕席都被他断然拒绝。
面对表里如一的君子,崔令窈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好感。
“多谢表兄,此番经历,姝窈已经知错,也明白自己这几年给表兄造成太多困扰,表兄放心,姝窈日后绝不再犯。”
一字一句,诚恳极了。
沈庭钰嗯了声,没再说什么,只道:“你收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