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清晨裹着潮湿的凉意,阳台栏杆上还挂着水珠,折射出细碎的光。
薄栖川的习题册摊在藤编茶几上,页面叠着三层笔迹:
柳依一的红笔张扬圈出关键步骤;
薄云觉的钢笔字严谨如数学公式;
最底下是薄栖川歪歪扭扭的铅笔字,笔尖还沾着点昨晚的饼干渣。
柳依一系着草莓图案的围裙煎蛋,油星溅在锅沿“滋滋”响。
她哼着跑调的《小星星》,眼角余光瞥见薄云觉站在书房门口。
他指尖捏着本烫金封面的旧日记,指节泛白得几乎要嵌进皮革封面。
指腹反复摩挲着磨损的书脊,似乎是在确认这东西的真实性。
“大清早装什么深沉?”
她端着两盘煎蛋走过去,瓷盘碰撞的脆响打破寂静。
调侃的话刚到舌尖,目光扫过日记摊开的页面时,突然卡了壳。
泛黄的纸页上,原主娟秀的字迹写着:
故意饿他三天,看这小贱种还敢不敢打翻牛奶。
句末画着歪歪扭扭的哭脸,被红笔涂得像团凝固的血。
附页贴着张褪色的拍立得,四岁的薄栖川缩在墙角,手腕缠着渗血的纱布,眼睛肿得像泡发的核桃,却死死抿着唇不肯哭。
那道疤,柳依一上周帮孩子洗手时见过,当时薄栖川说是“自己摔的”,现在才知是烟头烫的。
薄云觉猛地转身冲进洗手间,剧烈的干呕声撞在瓷砖上,闷得人心头发紧。
他扶着洗手台弯腰咳嗽,指缝里还攥着日记的一角,纸页边缘被汗水浸得发皱。
那些虐待细节像针,扎进心里最沉的地方。
更让他窒息的是:
柳依一过去那些“骂着护着”的反常举动,此刻全成了对照。
她骂孩子“笨死了”,却偷偷把冷牛奶换成热的;
她逼孩子吃青椒,却挑光所有籽;
她抢过孩子的饼干,转身就塞进他书包。
这些被他当作“别有用心”的行为,原来全是在弥补他从未察觉的伤害。
他没立刻去阁楼,而是扶着墙走出洗手间,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晨光还没完全透进窗帘,黑暗像潮水裹住他,只有茶几上习题册的边角泛着微光。
他摊开掌心,那本日记静静躺着,烫金封面在暗处泛着冷光。
他指尖死死抠着皮革纹路,指甲陷进缝隙里,直到指尖发白、指节泛青,也没松开。
不是不想扔,是扔不掉那些被他漠视的过往。
去年家庭聚会,三姑六婆嘲笑薄栖川“像讨饭的”。
他正接跨国会议电话,只皱着眉说“别管他”。
原主说要给孩子报钢琴课,他立刻批了黑卡,却没问过孩子手腕上的疤是不是练琴弄的。
薄栖川总在深夜数玻璃珠,他以为是“怪癖”。
现在才懂那些被他视作“多余”的玻璃珠,是孩子在混乱创伤里,唯一能攥住的“确定感”。
“别看了。”
柳依一的声音突然响起,她伸手去合日记,纸页边缘割得掌心发疼。
刚要把本子扔进垃圾桶,手腕却被薄云觉攥住。
他眼底布满红血丝,眼尾泛着水光,声音嘶哑:“这些事……你早就知道?”
“知道又怎样?”柳依一用力挣开,日记“啪”地落进垃圾桶,“总不能让他再被饿三天,再被烟头烫手腕。”
转身时围裙带子松了,她胡乱打了个结,却在转身瞬间撞见薄栖川。
孩子蹲在地毯上,正把昨晚没吃完的曲奇碎渣按直线排列,指尖捏着碎渣的力度很轻,像在摆弄易碎的玻璃珠。
薄云觉的喉咙发紧,喉结上下滚动:“掉了就扔,爸再给你买一整箱,进口的,带坚果的那种。”
薄栖川的手突然一抖,饼干渣滚得七零八落。
他慌忙用小手去拢,小脸上满是无措。
他习惯了“藏着才不会被抢走”,突然的“大方”让他本能地恐慌。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做题,错一道罚十道。”
柳依一踢了踢垃圾桶,话虽狠,却蹲下来帮他拢碎渣。
指尖不经意触到孩子的手,冰凉的。
她下意识用掌心裹住那只小手,悄悄往孩子手里塞了块完整的曲奇。
“藏什么藏?吃了才有劲做题,别到时候算错了,又被鹿闻笙笑话。”
薄云觉盯着那堆饼干渣,突然想起原主的黑卡。
他给她的额度从未上限,她要的限量包、定制珠宝从不眨眼,却让亲生儿子啃干面包、用烫伤的手腕换钢琴课的安宁。
垃圾桶里的日记还在渗墨痕,每一页都像在抽他的耳光。
他猛地起身走向厨房,声音发紧:“我去热牛奶,温的。”
柳依一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笨拙地插电、倒牛奶,连微波炉的时间都调错了三次。
这个在商场上挥斥方遒的男人,此刻连杯热牛奶都弄不好。
她低头翻薄栖川的习题册,突然笑了。
薄栖川的解题步骤旁,她用红笔写着“这步可以更简洁”,后面画了个圆滚滚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