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一的指尖刚触到药箱最底层的硝酸甘油,就被塑料包装边缘的毛刺划了下。
亮红色的指甲陷进褶皱里,把“硝酸甘油片”那行字抠得更模糊。
这是她穿书后养成的习惯,总在焦虑时无意识地抠东西,像在对抗原主残留的暴戾。
瓶身标签早已被摩挲得毛边翻卷,边缘泛着陈旧的白。
压在下面的体检报告还带着体温般的微热。
“心肌酶指标骤升,建议立即住院”的黑体字被红笔圈过,墨迹泅透纸背。
那红笔是她的,却不是她圈的。
柳依一捏着报告的指节泛白。
原书里“薄云觉30岁心脏病发,薄栖川从此成了孤儿”的设定似乎并没有受到她的影响。【警告:检测到宿主亲属生命风险】
【24小时内未逼迫薄云觉放弃工作,将触发薄栖川指尖麻木惩罚】
蓝色光屏炸开时,附带的遗传病案例列表里,“薄氏家族近三代均于30-35岁间心梗去世”的红色数据刺得她眼疼。
柳依一猛地转身,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促的脆响,直奔书房。
她太清楚薄云觉的性子了,这个总把“没事”挂在嘴边的男人,连喝药都要藏在公文包夹层里。“砰”的一声,书房门被瑞得撞在墙上。
薄云觉正对着电脑发愣,左手腕的机械表在冷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屏幕停在家族遗传病统计页,鼠标箭头还悬停在“30岁”那行。
“薄云觉你是不是活腻了?”
柳依一将报告拍在键盘上,红指甲戳着“异常”二字。
“藏着掖着当传家宝?还是觉得我会像林清妍那样,看见你快死了就卷钱跑路?”
男人猛地转过身,深邃的眼窝泛着青黑,冷白皮肤下的青筋像蛰伏的蛇。
他扯松领带的动作带着隐忍的暴戾,丝绸领带滑到肘弯,露出腕骨处因常年握笔而生的薄茧。那是他签文件时的发力点,也是每次心慌时会按住的地方。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薄云觉喉结滚动的弧度绷紧如弓弦。
“我处理公司事务就是不顾死活?你以为薄氏这摊子事,是靠躺病床上能撑起来的?”
争吵声像摔碎的玻璃杯,在空旷的客厅里迸溅。
柳依一盯着他衬衫第二颗松开的纽扣,那是她昨晚帮他系领带时故意扯松的,怕他喘不过气。此刻却显得格外刺眼。
“我不是不让你工作。”
她声音陡然拔高,又泄了气。
“我只是怕……怕你像原书里写的那样,连栖川的奥数决赛都看不到。”
楼梯口的阴影里,薄栖川蹲在地板上,用镊子将白色药片按0.5mg剂量排成等距的直线。每两颗药片的间距精确到毫米,他正在用绝对的秩序感对抗失控的恐惧。
清瘦的肩膀微微耸动,校服袖口滑下来,露出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
此时,薄栖川枕边的蓝牙音箱突然亮起幽蓝的光,传出柳依一被剪辑过的声音:“我受够你们了……这破系统,这破家……”
孩子像被烫到般弹起来,冲进衣柜。
黑暗中,木质柜板的纹路碚着掌心,与五岁那年被关在这里的触感重叠。
那天他只是数错了饼干数量,就被锁了一下午。
“我会听话………”
他把脸埋进枕头,反复念叨的声音混着压抑的呜咽。
他的指尖无意识抠着柜门板,留下几道浅白的月牙痕。
指甲缝里嵌进木屑,疼得他瑟缩了下,却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更用力地抠下去。
疼痛至少是真实的,比父母争吵的声音更能让他确认自己还“存在”。
“栖川?”
衣柜门被轻轻拉开时,晨光正透过百叶窗切出斑驳的亮纹。
柳依一蹲下身,看见孩子蜷缩成虾球的背影,校服后领皱成一团,露出的脖颈处有细密的汗湿。她突然想起昨晚给薄栖川掖被角时,他攥着她衣角说的话:“妈妈,爸爸的手表为什么总停在六点十七分?”
那是薄云觉心脏最容易不舒服的时刻,这孩子什么都知道。
书房的电脑屏幕还亮着。
柳依一输入“0512”时指尖微颤。
那是薄栖川的生日,也是她穿书后第一次给这孩子买蛋糕的日子。
加密程序应声解开,原始体检报告躺在文件夹里。
“心脏功能稳定”的结论旁,附着国外心脏专家的视频会诊记录。
右下角有薄云觉潦草的批注:“下月带依一和栖川来瑞士复查”。
薄云觉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个保温杯,里面是柳依一昨晚逼他喝的安神茶,还剩小半杯。
“对不起,”
他声音沙哑。
“我以为……你会觉得我矫情。”
他点开另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密密麻麻的预约记录。
最早的一条在三个月前,备注栏写着“需带家属陪同”。
柳依一突然笑出声,眼角却发热。
她把薄栖川搂进怀里时,孩子的指尖还在发颤,却下意识地攥住她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