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难得睡了个好觉,整个人神清气爽。醒来已是在床上,想来是夫君将她抱过来的。
正打算今日践行带好夫君出门逛街的承诺,怎知小妖来报——红孩儿上门了。
云皎眼皮跳动,掐指一算,预感不好。
“阿姐!”
清亮嗓音带着几分兴奋、几分委屈,还有隐隐的不忿,人未到声先至。
恰逢隔壁门开,夫君也走了出来,闻声侧目,“夫人,这是何人声音?”
误雪已然候着,解释道:“此乃号山枯松涧的圣婴大王红孩儿,亦是我们大王的结义弟弟。”
哪吒眼覆白纱,微微偏头。
明明他眼盲,云皎却觉得他目光灼灼,刻意盯着她瞧似的,像是要一个解释。
弟弟就是弟弟!有什么好解释的。
她打哈哈,“我们成亲时本要请他来,可惜当日他有事,竟忙了这些天才回……莲之,你见见,圣婴是个好牛啊。”
哪吒记得此事,那日云皎还特意询过,但他不曾放在心上。
可待红孩儿走近,他心中却生出些微妙。
“阿姐,你竟成亲了,为何全然不与我商量?”
一道身影疾步入内,眉似新月眼含钩,形貌美艳一表才,虽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却已有一派凛冽气度,眉心一点红痣,又添几分妖冶。
只是分明五月天,他却披着一件雪白的毛领襟袍,虽贵气夺目,也有打扮过盛的嫌疑。
云皎却很是喜欢,“哇塞!哪里搞来的白毛领,真好看。”
红孩儿锐利的眼风先扫向哪吒,才转向云皎灿然一笑:“是我自己的毛所制,阿姐喜欢?明日便命人送多些来洞府。”
这小少年瞳色极深,如幽邃的墨,眼白分明,犀利间有一丝邪气,紧盯着云皎时如看自己不容觊觎的瑰宝。
但当云皎抬眼看他,那点幽暗又消逝了,变成纯然的明亮。
哪吒心下微妙又深几分。
“好好好,你好。”云皎满意道。
他又问:“所以,阿姐,你为何突然成亲?”
“这个嘛……”云皎很难回答,就是莫名其妙看对眼了,那日便直接将婚礼办了。
她含糊道:“坐拥万贯家财,忽觉还缺一位娇夫侍奉我,便想成家了——彼时还给你留了个金童的位儿呢,可惜你不在。”
红孩儿笑了,“阿姐的意思是你背着我成亲,还要我给你当金童?”
这很合理嘛,云皎想。
西行都要开始了,红孩儿将随观音修行,与龙女凑成金童玉女组合——他可是“真金童”啊!
她坦诚答:“是啊,你长得好看,又是我阿弟,是最合适的人选。”
“阿姐你——”
云皎打断他,“这些天你去哪儿了?我婚典都没赶上。我让误雪备宴,替你接风。”
她有意缓和气氛,拉着他走去哪吒身边。
可哪吒低垂着头,目光也凝在他二人几乎相执的手上。
“咦?阿姐,你这夫君竟是盲的,又是凡人。”红孩儿故作惊讶,其下压着一丝轻蔑。
云皎缓缓摇头,叫他不要再说。
想了想,她夸哪吒:“可他长得好看呀。”
“阿姐方才不是说我俊吗?”
“你俩都俊。”
她先行把“我与城北徐公孰美”这个话题过掉,一碗水端平。
但眼神在两名美男子之间转了转,还是做出些区分。
二人是截然不同的美。
莲之看上去年岁也不大,神态却无稚气,宛若谪仙,圣洁清艳,偶尔流露几分肃杀沉凝,尚在分寸间,收放自如,恰到好处。
红孩儿却不一样,他的美很外扬,美艳绝伦,明灿炽烈,明明极具杀伤力,又青涩地刻意收敛,反让这般容色透出一丝邪异。
果不其然,红孩儿仍道:“不如叫他取下白纱,让我好好瞧瞧是怎样一张脸,能得阿姐青眼。”
这话已显露几分攻击。
云皎含笑,未应。
云皎或许无意相牵,只牵住红孩儿的袖口,对方却得寸进尺,若即若离勾缠她的小指。
哪吒再抬头时,便见那狂妄小儿也正看他,眼含挑衅。
“我父让我去寻宝珠,我本以为他要送我娘,待我回来,才知他是送予那狐狸精,阿姐,你可知我这一路风餐露宿,多么劳累……”
精怪之流,不过寻常琐事,也要缠着云皎絮叨。
哪吒心下嗤笑,缓缓牵住云皎另一只手,与之十指相扣,“夫人,令弟可是年岁尚小?言语狂悖,毫无计较。”
他原以为红孩儿会因此怒不可遏,露出“乖巧”下的本性。
怎知对方眼睛一眨,委屈道:“阿姐,你这夫婿好凶恶,我从前也这般同你说话,怎得他一来,就成我狂悖了?”
云皎一个头比两个大,望天。
她没看出他们的暗潮涌动吗?她又不是傻子。
——成亲当天,她就说了红孩儿若知,必定要闹吧!
关于她与红孩儿的相遇,还要从三百年前说起。
那时她为寻访灵台方寸山,途中偶遇一小白狐,结伴同行却不慎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