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宣平坊的新宅,薛明英陪着母亲住了几日,一直未曾有人前来打搅。她刻意不去提宫里发生的事,只和母亲说不愿再呆在岭南,还是想回上京长长久久陪着她,母亲摸了摸她的脸,没多问什么,只道了句好。松了口气,薛明英趴在母亲膝上,闷了会儿出声道:“娘要从国公府彻底搬出来吗?”
薛玉柔道声是,说先搬出来,其余的再说。有些人走到最后,缘分已尽,便是要分离的。无关情分。
来来回回牵扯不清,谁都累。
自然而然,薛明英想到了哥哥,怅然攀上心头,握紧了母亲的手。她知道的。
所以才从岭南回了上京。
又想到了那人。
若是人与人之间皆有缘分,自己什么时候能和他缘分已尽,她不明白,为什么喜欢他时那般艰难,想与他分开,也这般难。薛玉柔见她眸光黯淡下去,不愿她再多想,振了振精神道:“你和延昭的婚事,乃是那位太上皇用旨意定下的,若要解去,并不容易。我先约见几个家里人在户部的亲眷,让她们问问,看有什么法子没有。”“好。"薛明英眼睫颤动,应了下来。
第二日,母亲果然坐车出门,去了户部尚书府上,留她在家里。薛明英回到卧房,坐到了窗下,拿起从母亲那里要来的诗集,慢慢看了起来。
看到首文人墨客仿了后宫妃嫔语气,哀怨诉着帝王冷落的诗,她指尖按住书页,停下来看了很久。
想着他在朝堂上的本事有目共睹,是个英明帝王,会不会也像这诗中写得那般,厌了后便抽身离去,丝毫不眷恋。
她心中一动,眼里多了抹光。
云合突然闯了进来,“小姐!”
“什么事?"薛明英抬了抬眼。
“奴婢听见外头人说,姓霍的那些人举家迁回河东了,走时落魄得紧,送行的人没有几个,反倒有许多看他们笑话的。”她送了杯茶过来,想起来那个霍娘子欺负人的桩桩件件,还是很生气,“奴婢觉得该!他们一家都不是好东西,尤其那霍娘子,刚来上京时那般趾高气昂,以为自己可以压小姐一头,现在还不是……”她说着说着,见小姐抿住了双唇,骤然止住了话头。连她旁观之人看着都觉得难受,小姐身处其中,心中只会更加酸涩。她不该提的。
她便没再说霍芷没了性命之事,移开话头道:“奴婢就是听了一耳朵,没别的意思。对了,方才庄子上来人,问要不要将炭火送到这里,还是和往常一样,送到国公府上?”
薛明英见她不安,接过了她手中的茶,笑了笑道:“过去的,就过去了,我都忘了。庄子的事,等娘回来问她的意思罢。”她垂眸饮茶,温热的茶水滚过喉中,脸上无半分波动。没有谁会揪着过去不放。
一如死心之人,学不会死灰复燃。
有朝一日,那人总会知道的。
君王的冷落,她等就是了。
母亲这一走却就是大半天,眼看暮色四合,还不见人回来,薛明英派了人去打听。
诗集也看不下去了,站了起来,在卧房里走了几遭,心中难以平静。如今她在意之人,唯有母亲一个,不愿母亲再有什么意外。心神全放在这上头,眉头蹙得发紧,也就没发觉有脚步声逼近而来,有人推开了门,玄袍掠过门槛,龙形玉佩在腰间一荡。等薛明英察觉动静不对时,人已经走到了卧房隔间帘外,高大昂挺的身影,就那样隔着门帘映入眼中。
薛明英脸一下子冷了下来。
等那人掀帘而入,她变得脸色木寡,坐在了美人榻沿,下意识掩起了对母亲的忧心,在他面前无喜无怒。
李瑜大步走了过去,几日不曾见她,转眼间便将她抱在腿上,抬起她的下巴仰着脸给他亲。
也不问那些她想不想他的话。
早在看见她这副脸色时,便知道问了也白问。他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刻意忽略那些涩意,亲得忘我投入。他想她就好,她还在上京就好。
不再只是画像上的人陪着他,就好。
他已经将陈年旧事彻底处理干净,霍家、叶家,还有崔家……再过些时日,她就是他的皇后,要伴他一生一世。
薛明英眼中始终清明冷淡。
李瑜覆上了她的眼,亲她温颈。
直到帘外又响起了脚步声,云合叫着"小姐”。薛明英心紧了紧,眼睫在他掌间簌簌,手攥住了他的衣袖,多了几分慌乱。李瑜感觉到怀里的人仿佛木头多了生气,骤然活过来了一般,猛地将她扣在了胸膛上,在她带些冰意的耳垂道:“英英,你求朕,求朕停下来。”他到底还是想她说句话。
薛明英听见后,些许紧绷的身子慢慢软了下来,不做任何抵抗地停在了他怀里。
云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丝毫不为所动。
还是李瑜在最后一刻喝了声,“滚出去!”云合吓得一愣,赶忙在帘后停下了脚步,身后容安跑了进来,“快走快走,快随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