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都不敢敲我了。”玉昙往后仰着大笑,见兰心居然真打算靠近敲她,挑眉盯着她,“怎么现在又敢了。”
嬉闹间,马车已稳稳停住,车夫敲了敲车厢。
“娘子,城西薛神医处到了。”
玉昙系好了大氅,踏着矮凳下了马车,寒风扑面,甚至刮得更狠了些。
她快步往薛神医住处走,一间三开的屋子,上面挂着块匾额,鎏金的三个大字——回春堂。
她撩开防风的布帘,抬腿进了回春堂。
门边立着两个博山炉,里面焚着艾草,浓郁的艾草味道充斥着整个正厅。
正厅墙壁上左右挂着人体经络图,右边挂着医圣扁鹊,再往下便是药柜。
正中央放着一方古朴的医案,一名三十岁左右娘子坐在医案后,五官秀丽,神态娴静,身着灰蓝小袄,手指正搭在妇人手腕处号脉,这便是享誉汴京的薛神医。
天寒地冻,又逢风雪将至,回春堂竟然只有一位妇人看诊,身着浅灰色袄裙,头戴素钗,背对着正厅,看不清年岁。
薛神医抬头指了指一旁,她冲着薛神医点了点头,侧身在医案旁等候,她又想靠近香炉取暖,又苦于艾草的味道,只能轻轻跺跺脚。
薛神医号完脉,眉头紧锁,长叹了口气,垂着眼眸,语调中不乏惋惜,对着妇人道:“怎么拖到现在才来?下腹和胸口是否疼痛,四肢时感无力?”
妇人动作一僵,旋即点了点头,语调有气无力:“才到汴京,之前在困在乡野,也去看过几次大夫,没看出门道来,我也没放在心上……这几个月来总觉得不对劲,便想着再来瞧一瞧。”
声音温婉动听,像极了家中温柔慈善的长辈,玉昙频频侧目瞧妇人,多看几次只觉得妇人的背影都好看极了。
薛神医执笔在药笺上涂涂画画,沉默了半晌,又转过妇人的手腕,细细再号了一次脉,语调惋惜:“治不好,我治不好了,估计这偌大的汴京城也没人能治好了。”
玉昙盯着妇人,只觉得惋惜,若是能治缺一些银钱,她还能帮扶一二……
妇人似乎不感意外,轻轻拍了拍薛神医的手安抚,“这些事……我是有感觉的,神医不必自责,我此行来只是想问问,还有多少时日……还有些心愿未了,总得实现了,才能无牵无挂地走。”
薛神医放了笔,深深地看了妇人一眼,“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
妇人得到了答案,心满意足地退到一边:“够了,汴京再大,三个月也能走完,想见的人总能瞧见的。”
“我去取些药来,这些药只能止疼和延缓些时日、不能根治。”
薛神医已起身去药柜抓药,妇人想要拒绝的话停在了嘴边,半刻钟后,药纸包了三大包,细绳系得严严实实,递到妇人面前,妇人接了药有些无措,掏出荷包在一旁凑银钱。
感激道:“多谢神医了。”
“娘子到你了。”薛神医抬头冲着玉昙的方向,“你可有何病症?”
玉昙漫步在医案前,抱着手炉坐下,薛神医又在药笺上涂了几笔,过了半晌才抬头,见到玉昙外貌时一愣,又转头看向方才的妇人。
薛神双目瞪圆,嘴巴张大,面上是止不住的错愕,视线一直在她和妇人之间徘徊。
她顺着薛神医的视线望去,妇人正在数着荷包里的银钱,外露的手指干瘦粗糙,身量和玉昙神似,似乎察觉到她们的视线,妇人抬起了头。
精致的五官未施粉黛,眉若远山,杏眼温和,漂亮的眼眸失了光泽,上翘的眼尾处添了好几处细纹,一副美人受尽磋磨的模样。
玉昙捂着她的胸口,心怦怦狂跳起来。
妇人的上半张脸几乎和她一模一样。
妇人会是她的什么人?
妇人的年岁和她的娘亲接近。
震惊、心酸、慌乱,她的内心充盈了太多情绪,她甚至分不清她是开心多还是难受多,她还没弄清楚情绪。
妇人已率先别开脸,错开了她们的视线。
“薛神医,诊金我放在斗柜上,此番多谢了。”妇人福了福礼,竟然是要走。
当初遇见男主时,她还能忍耐三分,不去探究她的身世,现今遇到一个和她长相如此相似的妇人,她是绝对不能忍了。
以妇人的年岁,会不会是她的娘亲?
千般思索,只留下一个念头——不能让她走。
她要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