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山城像被扣在铁皮蒸笼里,十点刚过,炽烈的阳光就已经把解放碑附近的老巷烤得发烫。
宁昊指挥着场务把机器架在一栋斑驳的居民楼前。
额,剧组预算有限,只能将就一下。
从周墨安手里拿了一百万,又从黄博手里拿了二十万,宁昊终于凑够了三百万,让《疯狂的石头》正式开机。
但宁昊的压力非常大,其他投资方的钱赔了就赔了,但周墨安和黄博的钱要是被他糟蹋了,他都没脸见周墨安和黄博了。
“宁导,你来看一下镜头,我感觉可以了。”
副导演的声音传来,将宁昊从深层压力中解放出来,他伸手拍了拍脸,快步走到监视器正面。
现在想再多也没用,还是要专心把电影拍好。
监视器的画面中,居民楼墙皮剥落处露出暗红色的砖,墙根处还堆着半米高的废弃啤酒瓶。
这个景已经很对味了,不用再布置了。
随着宁昊举着扩音喇叭喊出“各部门准备”,剧组今天的第一场戏正式开始。
摄影指导踩着梯子调整ARRI 435摄影机的角度,遮光斗边缘的金属条被晒得能烙手,他用隔热手套裹着机身,反复确认跟焦器的参数。
“焦距拉到85mm,光圈收两档,把巷口那棵黄桷树的影子压进前景。”
地面组的场务正往墙根泼冷水,蒸腾的白气裹着灰尘往上窜,给镜头里的老巷添了层天然的柔光效果。
录音师蹲在墙角,举着挑杆麦克风对准二楼的窗台,盯着调音台的波形图看了一会后,皱着眉开口。
“楼下摩托车的引擎声压不住,让场务去路口拦一下。”
黄博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夹克,领口沾着假血道具的暗红痕迹,他靠在墙根的阴影里背台词,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墙皮上的裂缝。
在宁昊喊“开始”的瞬间,他猛地从墙角弹起来,脸上那点慵懒瞬间切换成慌张,脚步踉跄地冲向巷口,摄影助理推着轨道车紧随其后。
“卡!”
宁昊的声音穿透热浪,“黄博,你刚才转身时肩膀太晃,再收一点,保持慌张但别失了重心。”
黄博抹了把额头的汗,走到监视器旁看回放,屏幕里的画面带着老城区特有的颗粒感。
“刚才巷口那辆长安车入画了,得让道具组把车牌挡一下,不然穿帮。”
听到黄博指出问题,宁昊瞄了一眼,然后拿起对讲机下达指令。
剧组比较简陋,都要慢慢摸索着来。
午后的雷阵雨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摄影棚的遮光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宁昊和黄博带着其他人迅速把机器转移到居民楼的门廊下,灯光组架起两台HMID聚光灯,惨白的光束穿透雨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清晰的光斑。
雨停时已是傍晚,夕阳把云层染成橘红色,巷子里的积水倒映着居民楼的剪影。
黄博坐在石阶上啃盒饭,塑料盒里的回锅肉被晒得发油,他边吃边看灯光组调整色温。
摄影指导正在调试夜景模式的参数,镜头要正对着巷口那盏昏黄的路灯,光圈至少要开到f/2.8,否则光影质感必然会打折扣。
“晚上拍追逐戏时,把手持稳定器的减震模式调到最高。”
宁昊的声音响起,同样端着一份盒饭的他坐在黄博身边,先是扒拉了几口饭,接着补充了一句。
“镜头晃得越真实,市井气就越足。”
对于宁昊的提醒,黄博给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把最后一口米饭扒进嘴里,用袖口擦了擦嘴。
“咱们这电影拍得是无声无息,开机仪式上来得全是小媒体,昨天我看了一晚上的新闻,一句关于咱们的消息都没有。”
“墨安说得太对了,成王败寇,咱们正是无人问津的年纪。”
黄博自嘲式的感慨一句,言语间满是凄凉之色,旁边的摄影指导动作顿了顿,视线扫过大猫小猫两三只的剧组,脸上的笑容多少有点苦涩。
工作人员全是熟面孔,至少都跟宁昊拍过一部电影。
至于演员…………
从主演黄博往下算,歪瓜裂枣都是噻夸他们了,《疯狂的石头》绝对是今年最接地气的一部电影了。
甚至都有点儿接地府了。
“能有什么办法,咱们要成绩没成绩、要资源没资源、要钱没钱,只能多吃苦,没看墨安都拿小说当生日礼物吗。”
宁昊跟上一句,顺手夹了一块回锅肉,他们在这里吃苦受罪,周墨安在京城也不容易。
无名无姓时,站在大型场合中就像个小喽啰一样,那种感觉确实不好。
这一点宁昊深有体会。
事实确是如此,周墨安此时正坐在芳菲苑的角落里面,静静看着场内的人情世故,刘亦妃的母亲刘小丽和陈今飞正在和各方打交道。
这场成人礼的攒局者是索尼唱片和文联两方,陈今飞就是掏钱的人而已。
补充一句,据说花了一百八十万,能让宁昊流口水的数额。
周墨安旁边都是刘亦妃的同学和朋友,很多都出自北电,和周墨安是校友,只不过大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