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人相熟。她并不因身世可怜自苦。无论是在思齐敬贤面前,还是在文薰面前,都是大大方方的。
“来之前太太和我说,日后我是要跟着小姐一起嫁到莫家去的。”
自诩为“陪嫁丫头”,巧珍兢兢业业,将文薰该处理的内务都揽到了手里。
等到这周星期天,文薰已经是收拾东西,确定好今日便回广陵了。
此时敬贤已经放假。一大早,她就在母亲跟前闹了起来。
“凭什么今天只让思齐跟着姐姐去广陵?我也要一起去。”
舅母拉着她,好声好气,“咱们和你父亲明天坐一趟车去,离不了你姐姐多久。”
“但是……”
敬贤还要说话,舅妈小声地附在她耳边,两句解释之后,小丫头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真哒?”
舅母点头,笑着夸赞,“说起来这件事还是你们两个小的有办法。”
敬贤抬起下巴,骄傲地请功,“都是我的主意,哥哥只是执行。妈妈要是感谢的话,功劳一定要全算在我头上。”
一通撒娇,哄得舅母把她抱进怀里一通稀罕。
思齐如今大了,嫌弃母亲和妹妹腻味,单独上楼去找表姐询问她的进度。
房间里,文薰在巧珍的帮助下穿上了一条杏色蕾丝花边的露肩长裙。这条裙子遮到小腿,裙摆做了荷叶边的样式,走起来宛若花开,十分漂亮。
长裙不好披发,刚巧她昨日才在沪市这边的造型馆做了头发,正配裙子。余下时间,她扑了粉、描了细眉、点了胭脂、补了口红。巧珍自觉这是自己的工作,睁大了眼睛在旁边学习。等文薰装扮好,她衷心夸赞道:“小姐穿这些英吉利的裙子真好看。”
朗文薰歪头为露出来的耳朵戴上珍珠耳坠,对她笑道:“就是些普通洋装。对洋人来说,不过是平日里穿的衣服,和我们是一样的。只是西衣东着,你们见得少,才觉得稀奇。你不是替我收拾了箱笼吗?怎么样,有没有喜欢的?我看你和我的身量差不了太多,若有中意的,挑一两件,我送给你。”
“不,不用了,”巧珍连连拒绝,觉得不好意思,“只有小姐这样洋气的人穿洋装才好看呢。这么好的衣服给我穿出去,是要闹笑话的。”
“衣服都是人穿的,怎么会笑话你?”文薰又取了一串珍珠项链交叠起戴在胸前,“你若是舍得,找时间,我带你去剪短发。”
巧珍认为不妥,“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是个丫头,平日里要劳作,穿了好衣裳怕是做事也不自在。”
“那就放假穿。难道你还没有假期不成?”文薰觉得这件事可好解决了,“你上工的时候,我是小姐,你是丫头;等你下班,咱们一样是爹生娘养的人,自然可以是朋友。”
巧珍抬头,望见文薰的眼睛里满是真诚,心中止不住感动,“小姐,你真是好人。”
文薰摇头,“咱们现在的社会讲究平等。我相信,只要是接受过新式教育的人,都会和我一样。”
她起身,最后拿起香水。见巧珍在旁边好奇,她喷了一些在手腕上,抬给她闻。巧珍嗅了嗅,精准地猜出:“是蔷薇花香。”
文薰点头,觉得她有个好鼻子。她将手腕往耳后一贴,这便是到位了。今天要坐火车,气味不宜太浓。又想给巧珍用,被这丫头摆着手躲开。最后见她实在不愿意,便收进了随身携带的小包里。
床尾的帽子也被她顺手拿起握在手里。巧珍一时抢不到活干,只好像条尾巴缀在她身后。
恰逢这时思齐敲门。文薰戴上手套,换上了一双白色厚底的高跟鞋,跟随着他一起下楼。
今天,思齐要和文薰一齐去火车站,送她回家。同行者还有祥叔和巧珍。至于舅舅舅母,说是手中还有些事,得明天才能带着敬贤出发。
黄家此次前去,就是奔着为朗文薰送嫁了,怕是要等到她新婚回门才能返沪。
左右分开不了多久,身边又有祥叔这个妥帖人,长辈们便没做嘱咐。眼看着差不多时间,思齐和文薰乘车出了小洋楼。
火车站人来人往,倒不见得比码头人少。文薰对一切并不陌生,她对比着现在和过去,唤起脑海中的回忆。
站台处也尽是人。除开乘客外,还有很多小贩挑着担子卖东西。一篮篮一包包的土特产,不过几个铜元,价格都很公道。文薰记得往年吃过一位阿婆手工制的苏式点心,口感绵密,滋味上佳,如今似乎见不到了。
从沪市坐火车前往广陵,途中大约9个小时。普通包厢里人多口杂,黄家特意买的是头等车厢的票,可以一人一个包间,省了清净。上车时,思齐说是有事,落后了一两步,让巧珍和文薰先去。
文薰不疑有他,按照标识来到车票对应的车厢。
今日阳光正好,也起了风,正是令人舒服的天气。然而站台和车厢由于通风的构造,形成了气流,文薰和巧珍站在头等车厢的门前,一时打不开车门。
巧珍左右探头,觉得奇怪,“守在这里的侍应生呢?”
文薰握着门把手,抿着嘴发力又试了两次。正好,隔着拉了纱帘的玻璃窗子,她看见里头有位乘客过来。心知从里面定是能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