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们的禁区。她去参加游行,她用笔名在报纸上为大家发声,这类事除了思齐不小心撞破,其他人是一概不知的。
连文薰的老师孟海白都是保守派,平日只谈文学,少谈政治。
所以,文薰是为了应对他们,才特意将《伯莱恩小姐》这部言情小说作为自己的第一本译作。
她需要瞒过父母,瞒过老师。父母的爱是关心,同样是枷锁。这枷锁如此温暖,文薰不忍父母伤心,只能做好表面功夫。等到她熟悉国内的出版,她自然会换了笔名,去翻译自己真正想翻译,这个国家正好需要的文学!
朗老爷不知道文薰心中的百转千回,温声哄着她:“我记得你回家那天还说过,孟先生在帮你忙译本出版的事。等到时候刊印了,我一定要把那本小说买回来看看,听听我女儿翻译的外国故事。”
文薰笑道:“爸爸要是想听,我现在说不也一样嘛。”
朗老爷竖起一根手指,“那不成,那是你到别人家去之后,我自留的消遣。”
文薰听得心里难受,“爸爸,你说的哪里话?你要是想我了,电报、电话、信件,无论什么途径,给个话我不就回来了?”
朗老爷摇头,指着旁边窗子上方的鸟笼,“你瞧,要是现在我把这笼子开了,这雀儿一旦飞出来,我能容易喊回来吗?”
文薰回头看了看小鸟,忽然感觉它或许也不是真的快乐。
不过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朗老爷后退两步,让开位置,“来,你来写两个字。”
文薰也不推脱,上前去挑了笔,屏息凝神,沾墨写下一句“天高任鸟飞”。
朗老爷一见,便笑:“倒是应景。”
朗文薰没想到随手写出的话竟暴露了自己此时的心境,忙转移话题问:“爸爸,你还没说我写得怎么样呢。”
朗老爷也依着她,“什么怎么样?整个广陵,谁的颜体能赛得过我们家的女儿?”
只一句话便把文薰夸得满心欢愉。
从父亲的书房出去,穿了两个院子,文薰瞧见巧珍伙同几个丫头和仆人举着竹竿在园子里的枣树下粘知了。她们笑闹着,声音不比头顶的蝉鸣声小。那树上挂着青绿的果实,还未成熟,与叶子一同汲取着阳光,遮了荫处,投在地上波光粼粼的,好似水纹。
文薰用叠起的手帕扇着风,也没打搅她们。她倚着栏杆看得起兴,又不免在心里引起喟叹:这么宁静安稳的生活,要是大家都能享受到,那才好呢。
突然觉得口渴,文薰又离了这边,就近去找些水喝。她穿过园子,想去假山上的亭子看看,攀高时,碰巧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虽无意听,可那些话还是伴着风进了她的耳朵,有些“运动”、“文章”、“先生”、“政府”之类的词。
文薰听出这是弟弟文鼎的声音,清楚他竟然也走上了进步之路,心里既高兴又自豪。她从不赞同父亲的话。现在的国家,读书人再不站出来启蒙思想,可能中华文化都要被一群激进派弃如敝履了。再者,何来的从龙术?她想做的一切,不为名,不为利,只求俯仰无愧于天地,只求实现自我价值,只求不要辜负了那么些人的奉养!
她回头望四周看了看,悄悄退下来,意欲等他。
没一刻钟的时间,朗文鼎和同学出来。他站在高处,一眼瞧见下边纳凉的姐姐。简短几句话与同学分别,小跑着过来。
“姐姐。”
他靠近了,见文薰额头上布满了细汗,忙顺手打开手里的折扇帮她扇风,“天气这么热,姐姐怎么在外边站着?”
文薰擦了擦汗,意有所指,“天气这么热,你怎么带着徐公子在亭子里说话?也不怕隔墙有耳。”
文鼎讪笑一声,样子却是极大方,“听到了又怕什么?最坏,也不过是像莫公子那样,家里给安排一个媳妇儿约束。”
文薰听他话里有话,语气带了两分长姐的威严,“你知道什么,直说就是了,含沙射影非君子所为。”
文鼎做出犹豫样,“是有一桩旧事,不知姐姐是否听说。前年的时候北方闹运动,莫三公子参与了,还被关了四个月。”
文薰的表情顿时放松了,“他同我说了。”
这回轮到文鼎意外了,“说了?”
文薰压下那份满意,“嗯,来咱家那天说的。”
“那他确实是个如传闻中坦荡的人……”文鼎呢喃一声,末了,终于不作怪,而是认真地说:
“我不是想干预姐姐的婚事,只是这两天难免思考。现在的时代半新不旧,多的是剪了头上的辫子,留了心里辫子的封建残余。父母愿意和莫家结亲,除了履行那桩婚约,也是因为他们和咱们家是一样善于约束儿女。可是双亲哪里知道莫家也管不住莫三公子的心呢?咱们当代文人,就得有气性,有志向。我钦佩莫公子,我也觉得这样的男子适合姐姐。”
朗文鼎在津门读书,北方的事他知道得多一些。哪怕之前没听说过,为了姐姐的幸福,也不免多去打探。
“这几年国内有一些文人很推崇莫公子,说他有[保国派的气节];又有一些人批评他,说他整日里看谁都不顺眼,眼睛里没个好人,正是[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