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三载,东宫庭院里的西府海棠开了又谢,碎红铺了一地,被宫人悄无声息地扫去。
沈知微的伤在徐竖的精心调理下缓慢好转,已能由静姝搀扶着,在廊下缓行片刻。
只是腰腹间那道疤痕每逢阴雨便隐隐作痛,连带着往日还算温顺的旧疾也频频发作,咳疾尤甚,常令她彻夜难眠。
萧翎钧看得紧,汤药膳食皆亲自过问,政务再繁忙,每日总要抽出一两个时辰陪在她榻前。
他绝口不再提春狩那日的事,也不提萧望卿。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变故,连同那个远赴北疆的皇子,都只是春日里一场迅疾而模糊的噩梦。
但有些东西终究不同了。
沈知微能感觉到东宫守卫悄无声息的增加,能感觉到萧翎钧落在她身上目光里,那层除却担忧外更深的掌控欲。
偶尔提及朝中事务或宫外趣闻,他也总是温言带过,不肯让她多费一丝心神。
她成了被珍藏的瓷器,稳妥地安置在铺满软绸的匣中,不见天日,亦不染尘埃。
这日午后,天气晴好,窗外梨树繁盛如雪。沈知微倚在窗边软榻上,看着静姝端了新炖的冰糖雪梨进来,轻声道:“公子,谢世子又递帖子进来了,说寻了些民间巧匠做的机关小玩意儿,想着您养病闷得慌,送来给您解闷。”
沈知微尚未开口,外间便传来萧翎钧淡淡的声音:“阿微需要静养,那些东西嘈杂,退回去。”
静姝噤声,不敢多言,悄步退下。
沈知微转过头,看见萧翎钧撩帘进来,一身明黄的储君常服,衬得面容略显清减,唯有看她时,眼底才有些许暖意。
“整日躺着也无趣,”她翻着手中的书卷掀起眼皮,无奈地按了按眉心,“世子也是一片好心。”
“阿微的身子经不起折腾,”萧翎钧在她榻边坐下,指尖拂过她微凉的手背,“若觉得闷,我陪你下棋,或是念书给你听。”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缓:“待你再好些,我陪你去西苑别宫住几日,那里景致好,也清静。”
沈知微垂下眼帘,笑了笑点头,没再说什么。
她知道争辩无用,自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她与萧翎钧之间那根无形的线绷得更紧,几乎缠绕入骨。他心底那头名为失去的困兽方才暂歇,任何一点可能的风吹草动,都会引来更严密的看守。
又过了几日,谢明煦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真将一个小巧的鲁班锁塞到了静姝手里。
那锁以黄杨木制成,不过婴儿拳头大小,结构精巧,打磨得光滑温润。
静姝战战兢兢捧进来时,萧翎钧正批着奏折,闻声抬眼,目光在那小玩意儿上停留一瞬,并未发作,只淡淡对沈知微道:“玩玩可以,别耗神。”
沈知微拈起那枚小小的木锁,在指尖慢慢转动。机关咬合得极其精妙,一时竟找不到头绪。
她近日总觉得脑中蒙着一层什么,雾蒙蒙的一片,思维也迟缓起来,尝试了几次,不得其法,便将其搁在枕边,不再理会。
萧翎钧处理完手头事务,见她对着那木锁出神,便走过来拿起,指尖拨弄几下,只听几声极轻微的咔哒声,那严丝合缝的木锁应声而开,露出中间极小的一枚空心。
里面空无一物。
萧翎钧眸光微沉,仔细检查了内外,确认并无夹带,才将其重新扣合,放回她手边。
沈知微拈起那复原的锁,再次尝试。
萧翎钧一直在一旁看着,并未出言打扰,直到她成功解开,才开口道:“阿微喜欢这个?”
“谈不上,但有点意思,”她摇了摇头,笑着将散开的木片拢在掌心,“能让人静心。”
萧翎钧看她片刻,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只紫檀木盒。
打开来,里面是更繁复的一组孔明锁,九连环。材质有玉,有象牙,皆非凡品。
“这些更精巧,明日让静姝拿给你玩,”他顿了顿,又道,“若喜欢,我让将作监的人再做些新的式样。”
沈知微看着那一盒子流光溢彩的玩物,又看了看掌心相较质朴的黄杨木锁,轻轻点了点头:“谢殿下。”
她将谢明煦送的那枚小锁重新锁好,置于匣内。
此后,谢明煦送进来的小玩意儿,但凡不逾矩,萧翎钧便也默许了。
或是几册新奇的游记杂谈,或是一两盆精心培育的兰草,或是一包号称出自江南老师傅之手的松子糖。
糖被徐竖查验后,以性燥,于咳疾不宜为由没收了。那盆兰草开得正好,被留在外间。
沈知微的活动范围渐渐从床榻扩展到整个暖阁。她气力不济,多数时候仍是靠着软枕看书,或摆弄那些日益增多的机关锁。
萧翎钧在她身旁处置公务的时候,她便替他磨墨,在他询问时,对某些政事提一两句看法。
他总是听得认真,但采纳与否,却不再如从前那般有商有量。他的决定变得愈发独断,尤其是在涉及她安全的事情上。
关于北疆的消息,偶尔会通过朝廷的塘报和萧翎钧不甚在意的提及,零星地传进沈知微耳中。
三皇子萧望卿,似乎真应了那句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在苦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