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顾从斯心里的震动相比,王乡绅急的跳脚,想直接从后门溜走。
“老爷,后门也有灾民守着。”
别说后门了,稍微矮点的墙外,也有人守着。
“暴民!就是一群暴民!”王乡绅咬牙切齿。
苏县令娘子跟她女儿,从哪学的这一招。
不会是她未来夫家,顾家的主意吧?!
不管谁的主意。
王乡绅都怕的要死。
苏清还在门口淡定解释:“受高利贷之苦,讨厌他借机敛财的,可不只我们。”
身后不少百姓,都为了粮食,把自己家珍贵的物件低价卖给王乡绅。
更有些农户,连田地都抵押了,只买来价格翻十倍,乃至二十被的粮食。
这种情况下,于他们有恩的衙门开口,自然一呼百应。
有些没在赈灾棚附近百姓听说过,立刻爬起来也要来闹事。
可见王乡绅遭人恨,不是一两日了。
而王乡绅本人,对此必然心知肚明。
顾从斯听着她的分析,这才知道她为何如此淡定。
鼓励梅娘赈灾,纵着施恩百姓。
这段时间的赈灾管理,又让这些百姓天然服从衙门跟武捕头的命令。
不仅能一呼百应,还能控制住局面。
后者同样重要。
在她鼓励赈灾之前,只怕就有了这般谋划。
一切,都在苏清的掌握之中。
顾从斯有点恍惚。
苏清不过十六,以前腼腆不出门。
没想到竟有这般智慧。
没多时,王家大门打开,王乡绅被搀扶着主动迎出来。
看着黑压压的灾民。
王乡绅嘴角抽搐,目光看向领头的苏清,刻意绕过她,狠狠瞪了顾从斯一眼,明显记恨上了。
顾从斯:?
不是?
恨错人了。
苏清差点笑出声,清清嗓子:“王乡绅,又见面了。”
王乡绅冷着脸道:“苏家大姐儿,你这是做什么,之前你家来借粮,我没说不给吧。”
苏清笑:“所以我们又来借粮了,只是这次借的数额较多,需要的人手也多。”
强词夺理!
王乡绅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但面对这么多灾民,只能道:“衙门这次准备借多少。”
“一百五十万斤。”
多少?!
你疯了!?
王乡绅跟周围人,乃至身后灾民。
都是一脸你疯了吗的表情。
可跟王乡绅不同,灾民们却变得兴奋起来。
那么多粮!
够他们吃很久的了!
绝对能熬到秋收!
等会,那利息呢?
“没有利息。”苏清继续道,“身为本地乡绅,见乡亲有难,应该主动出力才是。”
没有利息?!
更是开玩笑!
王乡绅指着苏清,明显想要骂人。
但不等他开口,旁边暴躁的百姓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指谁呢!”
这个灾民个子高大,就是饿得厉害,看着只有骨架一般。
他家妻女都是靠衙门赈灾粮才活下来,梅娘跟苏清都是他的恩人,不许有人这么对恩人!
王乡绅身后家丁提着棍棒出来,随后迅速后退。
因为苏清身后的百姓们,手里也抄有家伙事。
尤其是城门口赶来的乡里农夫,他们锄头不离手,更有一把子力气。
以少对多,还是赶紧往后躲吧。
王乡绅骂道:“养你们有什么用!”
之前衙门无人,家丁们还是有用的。
现在背后站着千千万灾民,自然不同。
梅娘之前施了多少粥,就有多少人站在苏清背后。
以梅娘的真诚,谁都能感受得到。
这份真诚,也成了苏清最大的助力。
此时已不必多说。
可苏清偏要讲:“听说隔壁锦迢县已经有灾民暴动,抢了好几家大户的粮。”
“南江县不想有这种祸事,故而要多多备粮,稳定民心。”
“王乡绅,你说呢。”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不想被抢,就赶紧给粮。
说那些有的没的。
苏清甚至从袖子里拿出两张借据:“还有,我回去看了之后,觉得这借据利息不大对,故而改了改,还请王乡绅重新确认。”
借十五万斤粮,要还二十三万五。
太多了。
所以要重新确认。
顾从斯忍不住盯着苏清看。
她还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面对来势汹汹的衙门跟灾民,即使王乡绅这种人,都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
他低估了如今的衙门。
本以为他们群龙无首,可以随意拿捏。
现在却被逼到这种境地。
只要苏清或者梅娘一声令下,灾民立刻闯进王家。
顺昌国战事未平。
便是告到府衙,也无人搭理。
王乡绅的腿软了,身边管家低语几声,让他立刻来了精神,小声道:“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