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们拿起铁锹,一铲接着一铲,将他埋进漆黑的地下。
他们中有人小时候骗过他,有人欺负过他,有人学过他说话,如今站在这里看着死去的他,只有沉默。
他终于回家了,沈怀盈看着牛三斤的棺材渐渐被泥土全部覆盖,她蓦地想到,他会有一点高兴吗?
她又想起他山下的母亲,他见到来人就要问上一句“三斤回来了吗”的母亲。
沈怀盈有些想哭,牛万里在坟前烧了纸钱和纸扎的牛马,烟一熏,她的眼泪直接就冒出来了。
火光熄灭,牛万里在牛三斤的坟前倒了一碗酒。
“以后再给他立碑吧。”牛万里如是说道。
他们和沈怀盈怀有同样的担忧,怕牛三斤的母亲受不住这个消息,想等她身体好些再告诉她,又或者,永远也不告诉她。
今天晚上有牛家村的村民看到他们抬着棺材回来,问起他们时,他们只说棺材里装的是他们的同袍,急病去了,离家太远,送不回去,所以就葬在这座山上了。
沈怀盈等人下山时天已经快亮了,山里的露水打湿了沈怀盈的衣裙,不过眨眼间就自己干了。
牛万里盯着她的裙摆看了一路,回去后就让人把沈怀盈的包裹还给了她。
沈怀盈拿到包裹立刻从里面翻找治疗骨折的药物,让牛万里拿去给牛三斤他娘。
本来这药应该在沈怀盈知道牛婶子腿上有伤后就立刻拿给她的,可那时候她心虚,连同牛婶子对视都不敢,也就忘了这事,然后——
他们就被牛万里给擒获了。
“这药吃下去多久能好?”牛万里问她,他倒是不怀疑这药有问题,毕竟吴大哥家的孩子已经验证过这一点了。
“不知道。”沈怀盈说的理直气壮。
她这个人虽然菜菜的,但是从小到大沈蘅和许鹤清喂她吃下的天材地宝不计其数,她的体质跟普通人还是有点不一样的,许鹤清给她准备的药,不一定适合牛婶子,不过多少应该会有点用的。
“多谢了。”牛万里道,没再多问,转身去了牛三斤的家。
接下来自己又要怎么做呢?
沈怀盈看着牛万里离开的背影,长长叹了一口气,陷入沉思当中,牛三斤已经回家了,入土了,可他的执念仍是没有消除,是和他娘亲有关吗?
沈怀盈苦恼地揉了揉脸,然后一转头就看到谢臾脸上那个鲜红的巴掌印,沈怀盈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包裹翻出药膏,递给谢臾。
谢臾挑眉,沈怀盈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跟他解释说:“消肿的。”
见谢臾没有立即把药膏接过去,沈怀盈对他眨了下眼睛,用一种我懂我都懂的语气对谢臾说:“放心,我不会告诉我师兄的。”
谢臾一时没明白沈怀盈这话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她。
沈怀盈心中叹气,情敌的东西确实让人很难接受的。
这要是季妙微给她的药,她肯定也不接受啊!
算了算了。
她正要把药膏收回去,谢臾却又伸手将它接了过去。
许鹤清对他这位师妹实在是上心,连瓶身上都刻着一堆小猫小狗的可爱图案,谢臾把药瓶在手中转了两圈,神色晦暗不明。
稍顷,他抬起头,看向沈怀盈。
沈怀盈直接迎上他的目光,狐疑道:“你这是什么眼神儿?”
谢臾的眼睛像是一湾平静澄澈的湖泊,此时正闪烁着秋日午后的美丽微光,他的瞳孔很黑,深深看着眼前的沈怀盈,专注且温柔。沈怀盈觉得他此时的表情有点像她师兄,但又有点违和,具体是哪里违和,沈怀盈还说不上来。
她给他药,他却要学她师兄。
沈怀盈搓搓起了一片鸡皮疙瘩的手臂,认真问道:“你在挑衅我吗?”
谢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