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衙离开之后,江朝渊脸上就沉了下来。
陈钱明显感觉到自家大人心情不好,等坐上马车回别院的路上,憋了许久的陈钱到底还是没忍住:“大人,您信孟宁刚才的话吗?李家的那些人当真是因为之前税银案的事情,才不敢动她?”
“不是。”
江朝渊说的无比肯定。
税银案固然牵扯极广,皇后或是李家的人涉足其中也不是不可能,可毕竞是四年前的案子,孟植又已经死了,朝中高位之人联手盖棺定论的事情,李家就算再忌惮也比不过太子眼下的安危。
这个时候能逼李家退让,甚至不惜自残以“赔罪”的,只有太子的事情。
“那您怎么还将孟宁交给李家?”陈钱急声问。
“李家本就是冲着她来奉陵的,就算我不给,李家也会想办法强夺。”
江朝渊的话让得陈钱大吃一惊,倏地站起来,“砰”的撞上马车顶棚,疼的倒吸口气后捂着脑袋跌坐回去,却顾不得脑瓜子嗡嗡响,就急声道:“大人是说,李家那些人是孟宁叫过来的?”
江朝渊低“嗯”了声,太子欲往茂州无人知晓,肃安公府那些人出现在奉陵的消息也不过几日前才传出,若非有人提前告知,李家的人不可能会这么快赶过来,今日突闻李家入城,还直奔县府衙门,他就已经有所猜测。
陈钱万没想到大人早就知道此事,他急声问:“那您为什么还将孟宁送到李家人手上?”
江朝渊闻言脸顿沉,紧抿着唇咬牙:
“我也是被她算计了。”
他向来情绪稳定,哪怕遇到事情也鲜少如现在这般外露,不仅身上气压闷沉,紧捏着指骨,眸子里更是难得懊恼动怒。
李家人突然过来,他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奇怪。
孟宁近来所表露的一切都在说明蔺家对太子之事志在必得,而且蔺家既已经抓稳了太子,就万不会在这个时候,叫李家那些人来分一杯羹。
可偏偏李家又来了,他才会猜测,太子和蔺家之间并不和睦,也不信任孟宁,李家极有可能是太子和肃安公府那些人引过来对付蔺家的。
李家绝不会将太子放在其他人手里,江朝渊才会直接去找孟宁,将人交给了李家之后,想要借她试探李家、蔺家,肃安公府,以及太子之间到底是联手合谋,还是各有所图。
他想要探一探孟宁和蔺家的底,借李家查出太子下落,当了坐守的黄雀。
可直到刚才那房门打开,看到李家人断掉的那条胳膊,还有优哉坐着满是惫懒的孟宁,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他从头到尾都被孟宁给耍了。
从她故意将雁娘子牵扯进来,故布疑阵让他去查她入奉陵的时间开始,从她引他去福来巷找她,意图试探她底细那一刻。
她身上那些看似被他剥下来的破绽,看似被他查到的种种疑点,全都是她一早给他准备好的。以身入局,以己为饵,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蔺家一早就安排在奉陵城中的棋子。
“孟宁根本就不是蔺家的人,甚至就连太子,恐怕也不在蔺家手中。”
江朝渊声音几乎是从齿间压出来的,他头一次面对这般狡诈之人。
孟宁算准了所有人的反应,推着所有人朝她想要的走,除了应钟那一日必死之外,后来的每一步,每一件事情,每一个人的应对,她全都算计其中。
她自己入局,也将所有人都拉入局中。
陈钱坐在马车之中,听着江朝渊的话头皮发麻:“大人是说,她拿蔺家当了幌子,耍了我们所有人?”江朝渊手撑在膝上,虽未言语,但那阴沉神色却已经给了回答。
马车走过的地方溅起水花,车牯辘碾过地面的声音,被大雨砸落的声音盖住。
江朝渊听着那淅沥落下的雨声,心情差到极致,等回到别院看到低着脑袋等骂的龚昂,听他说冯辛宏的人劫走了孟明轲后,脸色更加难看。
“你怎么能让他们把人带走了?!”陈钱不可思议。
龚昂垂着头:“我也不想的,我们把孟明轲带回来后就想要审他,可是荣松他们突然过来,说是奉了冯大人的命令要将孟明轲带走,我要是不放人,他们就要直接动手。”
谁不知道冯辛宏一直怀疑大人,二人更有嫌隙,冯辛宏本就想要找他们大人的麻烦,处处膈应靖钺司这边,他们要是再朝冯辛宏的人动了手,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大人只是说要将孟明轲带回来,我想着不怎么要紧,反正被荣松带走之后,人也在这别院里,应该不碍事的·……”
“你知道什么!”
陈钱见龚昂还狡辩,只觉得之前被撞的脑瓜子更疼了。
要是孟宁真是蔺家的人,姓孟那小子自然不要紧,可如今摆明了孟宁之前全都是谎言,她又和李家的人接上了头,孟明轲就必须要握在他们手里,才能让她投鼠忌器。
可人居然被冯辛宏给劫走了。
见江朝渊抬脚就走,陈钱扭头瞪了龚昂一眼,抬手指了指他,“你可真是!”
县衙发生的事情,冯辛宏几乎第一时间就已经知道。
听闻李家的人居然被孟宁给“砍”了胳膊,而那个瞧上去娇娲温弱的小姑娘,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