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经济学也打不过的?”
“当然也有。”
“什么啊?”
“经济学只有在心理学和数学面前才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但这俩,哎,你们以后会明白的。”
李乐捏起一根粉笔,“现在,小到家庭、大到国家,从货币就业价格,到投票、合作、集团行动等等,经济学家几乎无话不谈,可谓披坚执锐,所向披靡。经济学帝国主义的领地仍在扩大,其学科至尊的地位尚未遇到真正挑战。”
“上述这些,你们可以回去找书来看,斯宾塞的社会静力学、三卷本社会学,道格拉斯·诺斯的制度、制度变迁与经济绩效,还有门德尔,孔德,威廉姆·杰文斯,斯威德伯格以及凯恩斯、弗里德曼这几位的书看看。”
说着,在黑板上写下几个人名和参考书名。
“提醒大家一下,想要学好社会学,经济学也要有所涉猎。”
“李师兄,经济学你也学过啊?”
“嗯,我是双学位。牛逼吧。”
“嘿,净学些坏毛病,”李乐扔掉粉笔,“刚扯了这些,不是为了水课时,是为了让大伙儿更好的理解社会学理论的发展历程,从哲学脱胎,和历史学斗争,和经济学交融。”
“我们既要有经济学的冷漠,也要有社会学固有的温情。冷漠的好处,是不让情绪干扰到理性分析,温情的好处,是防止麻木不仁的分析。”
“那么,回归过来,理论到底是什么?”
李乐顿了顿,看到台下专注的目光,继续说道,“社会学打从19世纪诞生以来,大家就对研究啥、怎么研究吵吵,从来没完全统一过。”
“比如,理论是高高在上指挥经验调查的司令官?还是经验调查一点一滴堆出来的地基?理论该不该沾上政治、道德的边儿?它和咱们的日常常识,到底谁高谁低,等等等等。”
李乐抬手,虚空画圈,“那咱为啥非得搞清理论是什么呢?”
“很重要!首先,这是一门学科的身份证,得证明咱是正经的科学,咱们是正经人。其次,搞清理论和经验调查的关系,才能知道怎么做研究。”
“现在,大家基本都同意一点,理论就是一种普遍化的陈述,或者说,是一张大网。”
李乐引用波普尔的话,形象地比划着。
“想象一下,理论就是我们为了理解、解释、掌握这个复杂世界,撒出去的一张网。我们的工作,就是把这网眼越织越密。就像咱们看到一朵花,说这是一朵花,这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其实已经是一种理论了。”
“它把零散的感觉组织成了一个概念,我们每天都在无意识地用着各种小理论指导着行动。”
“而关键来了,”李乐话锋一转,“不是所有普遍化都配叫科学理论,比如,我说,所有女人都不聪明,这叫什么?”
“偏见!”一个女生嚷道。
“是的,这位同学。所以,无论人文还是自然科学,理论得有规矩。”
李乐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几行字,“证实vs证伪”,“理论与观察的关系”,“科学革命”。
“先说第一个。诶诶诶,各位,这个总得记一下吧?”
刚被李乐一通扯淡忽悠,给双手放松的新生们,这时候才恍然。“哗啦啦”又都拿起笔,吵着板书和记下李乐的话。
“以前么,大家觉得科学就得像盖大楼,找到绝对牢靠的地基,也就是正确的观察,然后一点点往上盖,即证实理论。”
“比如所有天鹅都是白的,找到越多白天鹅就越证实它。”
“但有杠精就说了,你丫这个不对!科学真正的力量在于证明它是错的,你永远找不全所有天鹅,但只要找到一只黑天鹅,就证伪了所有天鹅都是白的。”
“科学不是盖成就不变的大厦,它更像一场持续的冒险,理论都是暂时的、等待被挑战的猜想。”
“但,”这一次,李乐的屁股终于坐上了讲台,一时间只感觉呼吸通畅,眼聪目明,对味儿了。
“然而,杠精精神永远不磨灭,又有抬杠选手说,恁这想法也有个坎儿:好像默认观察是纯粹的,理论是另一回事。”
“因为哲学家皮尔士早就提醒我们,观察本身就有理论, 你用什么词描述看到的东西,你关注什么、忽略什么,都受你脑子里已有的概念影响。”
“就像白天鹅的白,不同人标准可能不同。”
“所以”
“所以嘛?”中间一排,一男生接话道。
“哟,你津门的?”
“诶,师兄,你知道?”
“只有你们那儿的,才会把会不会接话茬,不让人把话掉地上衡量为会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