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布满厚茧和老疤。看了眼陈阿水,这才拘谨的领着众人进了堂屋。
屋里陈设简单,一台“偷袭吧”21寸彩电,是唯一的大件,墙上贴着褪色的年画和一张和信达水产有限公司优秀员工的奖状。
许言按照问卷开始提问,问题设计得挺中性,“您家里现在主要靠什么营生?”
“村里修路、建祠堂这些事,大家是怎么商量着办的?”
“遇到家里急用钱或者跟邻居有点小摩擦,通常找谁帮忙解决?”
老伯回答也很很朴实,“以前就靠海吃饭,捞点鱼虾。现在年纪大了,干不动了,儿子在和信达的冷冻厂开车,赚得还行。”
“修路建祠?那都是族老和村里干部定的事,开大会通知一下,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呗。”
“急用钱?找亲戚借点,或者,找公司预支点工资也行,他们管这个。摩擦?小事找房头老人说合,大事,对我们,哪有什么大事?”
许言认真地记录着,偶尔追问细节,试图捕捉宗族在村民日常生活中的实际作用。
而老伯提到和信达时那种习以为常的口吻,以及那张显眼的奖状,都被一旁的李乐看在眼里。
第二户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许言的问题他回答得心不在焉,目光频频瞟向挂在墙头的摩托罗拉翻盖手机,似乎在等电话。
提起工作,他只说是“打零工”,问具体做什么,含糊道“给老板帮点忙,跑跑海货”。
而在他家厨房的角落里,李乐瞥见几个蓝色的方形塑料桶,桶身上隐约有工业专用和英文标识的残存字样,里面残留的深色液体散发出淡淡的刺激性气味。
来到第三户,一位寡居的阿婆,子女都在外地。
聊着聊着,阿婆叹了口气,“村里说要集资装自来水,每家都要出钱……前几个月,那个和信达的人来送米油,还登记了这个……说是要替我们这些老的上报,看能不能减免些。”
文书赶紧在旁边打岔,“婆啊,政府政策有照顾的,放心好了!”
阿婆却从炕桌抽屉里摸索出一张印着和信达关爱基金登记表的纸,上面歪歪扭扭签着她的名字。
许言对文书的小动作和那表格似乎有所察觉,记录得更认真了,但提问依然规范。
李乐在本子上看似随意地涂画着,写着工业蓝桶?、登记表、关爱基金?
这些零碎的点,仿佛水面下的浮标,隐隐指向那张巨大的网。
等出了这位阿婆的院门,李乐的目光投向村中那几栋鹤立鸡群、贴着崭新瓷砖的“番仔楼”。
其中一栋最为气派,门口停着几辆黑色轿车,与周围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许言在纸面上捕捉宗族功能,而李乐,则在这村巷的烟火气里,隐约摸到了宗族与财富、传统与现代、甚至阳光与阴影交织的复杂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