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妃处用晚膳。”
水仙正执壶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壶嘴倾泻出的水流有瞬间的凝滞。
她随即稳稳地将茶壶放下,抬起眼看向昭衡帝。
“静妃性子恬淡,不慕荣利,与她说话,想必能让皇上心境舒朗些。这是好事。”
她语气平和,眼神也显得清澈,听不出半分拈酸吃醋的意味,仿佛真心实意地为他能找到舒心之人而高兴。
可她越是这般大度,昭衡帝胸口就越发闷得厉害。
他宁愿看到她有不悦,有委屈,也好过这般全然不在意的平静。
殿内一时沉默下来。
水仙目光掠过窗棂,似是不经意地轻声道:“说起来,臣妾听闻有人提起,静妃眉眼间倒有几分象先皇的那位温嫔娘娘。”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追忆,既不显得过分打听,又低声感慨道:
“都说温嫔娘娘品性高洁,心地纯善若臣妾有机会一睹先皇温嫔的风采便好了”
昭衡帝没有想到水仙会毫无征兆地提起先皇温嫔,他端起茶杯用茶,眼前却仿佛闪过了记忆中的那道温柔的侧影。
他不自觉地将水仙与记忆中的人相比。
可活生生的人,如何能比得上一段美化过的记忆?
昭衡帝眸色微冷的时候,软榻上的永宁却突然动了。
她仿佛一下子对手里的玩具失去了兴趣,随手将玩具丢在了软榻上。
“母妃!抱抱!”
永宁公主玩累了,跑进来扑进水仙怀里,奶声奶气地撒娇。
这时,伺候双生子的乳母嬷嬷也都抱着孩子进来了。
皇上已经许久未来了,好不容易来了,让皇上多见见双生子,才能帮自家娘娘固宠。
看见孩子们,水仙脸上的平静瞬间被温柔取代。
她抱着怀里象是只小虫儿拱来拱去的永宁,又伸手轻轻抚摸着儿子们的小脸。
这一刻的水仙,侧影是难以形容的温柔,窗外洒进的阳光都仿佛成了她的背景板,替她镀上了一层柔色的光辉。
昭衡帝看着这温馨的一幕,他似是被这一刻水仙的美惊住了。
他看着她对孩子的温柔与耐心,那是他从未在他的母后身上见过的,这一刻的水仙在他眼里是极美的。
那种美胜过世上的一切,昭衡帝的头脑被震撼、被填满,记忆中的那道温柔的身影也在她的影响下渐渐淡化。
他走上前,伸手逗弄着女儿和儿子,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是朕不好这几日,事务繁忙没来看你和孩子。”
水仙抬眸看他,眼中瞬间盈满了水光。
可当昭衡帝仔细看去,又只能看到波光潋滟,她并没有落泪,可眼框含泪的模样已然让昭衡帝的心都化了。
水仙:“皇上是天子,心怀天下,日理万机,臣妾不敢怨。”
水仙并未逼问他,为何说是“没有时间”,却有去那储秀宫的机会。
甚至,这个质问都未曾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从一开始,水仙从未将昭衡帝当做自己的夫君。
他是皇帝、是天子、是至高权利的集合。
水仙被人送到他的榻上的那一刻,她便别无选择,只能在深宫里挣扎求活。
她不在乎他有多少个女人,她只在乎一点。
自己究竟可以从他的身上,得到什么利益和权柄
不过,一个男人,特别是一个尊贵的男人,是绝对接受不了自己的女人不爱他的。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才轻声继续道:“只是臣妾有时夜深人静,也会怕。怕自己不够好,配不上皇上的恩宠。怕这宫里的明枪暗箭,护不住孩子们周全。”
“更怕怕皇上觉得臣妾变了,不再是不再是皇上从前认识的那个,还算单纯的水仙了”
她以退为进,将自己的脆弱与不安就这样摊开在他面前。
不是辩解,而是示弱,是表白。
昭衡帝心头巨震,看着她强忍泪水的模样,听着她话语中深藏的不安与溢满出来的依恋,所有的疑虑、比较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他再也忍不住,伸出手,将她连同她怀中的永宁一起,紧紧揽入自己怀中。
如今拥抱着她和孩子,昭衡帝只觉得心中空了许久的那一角落终于被温馨填满。
昭衡帝轻叹一声,自责道:“是朕想岔了是朕不好。”
他低头,对上水仙楚楚动人的眼眸,低声对她承诺道:“这深宫之中,若无自保之力,又如何能护住自身,护住我们的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