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脚医生培训课的最后一天,窗外呼啸的北风卷着沙砾拍打着玻璃。
粮仓内,早就点起了大铁皮炉子。
顾清如搓了搓冻僵的手指,目光落在讲台旁的那口樟木箱上,箱体上印着”战备医疗物资”的红漆已经斑驳。
”现在开始针灸考核。”张教导员站在讲台前,打开樟木箱子,里面整齐码着二十多个针包。
”为防止作弊,针具统一发放。”
”每人三根银针,保管好了,若是少一根都要写检讨。”
学员们排队领取针包时,顾清如注意到孙景云接过针包转身时,后面的人突然一个跟跄,骼膊肘撞在孙景云手肘上。
”当心!”顾清如箭步上前扶住孙景云,顺势接过针包。
指尖触到针包的瞬间,她察觉到一丝异样,针包内层布料比往常潮湿,手指上沾上了可疑的白色粉末。
”怎么了?”孙景云揉着手肘问道。
顾清如不动声色地将针包放在桌上:”没事,先消毒。”
她从医药箱取出酒精棉球,阳光通过针尖,照出细微的锈蚀纹路,这是被盐水浸泡后又烘干的特征。
”针有问题。”顾清如声音压低,这针体已经被腐蚀,看似正常但易断裂,实操时若是断针容易造成恐慌。
孙景云倒吸一口冷气:”这针”
”会断在肉里。”顾清如冷静道,从袖里摸出一根缝衣针,”用我的。”
这时,坐在顾清如不远处的一个女知青李菊,突然站起来举手举报,两条短辫激动地晃动。
“报告张指导员,顾清如同志私自换针,违反考核规定。”
张教导员大步走了过来,询问道,“顾同志,孙同志,为什么不用统一发的针包?”
顾清如平静的说,“教导员,这针有问题。”
张教导员皱眉,“这是统一发放的针包,怎么会有问题,私自换针,你的成绩不能算。”
“张教导员,请看一下。”
顾清如将银针扎在桌子上的笔记本上,
“咔——!”
针尖在本子上断成了两截。
全场哗然。
陈老踱步到上前,拾起断针眯眼细看:”泡过盐水的银针会锈蚀断裂。银针若是断在肉里,会引发病人恐慌,还有可能引发感染。”
他扫视全场,”顾清如同志及时发现问题,值得表扬。”
”!大家在施针之前,都要向顾清如同志这样,格外注意自己手中的工具,工具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
说完这些,陈老眼神锐利看向张教导员,“是谁负责消毒保存针具的?”
”可能是保管不当,最近仓库返潮”张教导员掏出手帕擦汗,
”我会彻查此事。”
他转向李菊,”你反应及时,但要注意调查清楚再汇报。”
李菊涨红了脸,低头摆弄着衣角。
”这个李菊可要小心了。”
坐在后排的老张低声对旁边人嘀咕,”听说来培训前还把他们连队的知青举报了呢。”
”嘘——”同伴紧张地拽了拽他的袖子,朝李菊方向使了个眼色。
李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老张立刻噤声,低头假装整理衣领。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像李菊这样的人,虽然人人避之不及,却总能靠着打小报告在领导面前露脸,甚至混得风生水起。
没过多久,张教导员回来了,给出调查结果,
“是仓库保管员疏忽了,误将报废的针当成了考核针具发放了。”
这个理由虽然漏洞百出,陈老也不愿和张教导员闹得太僵,就这样过去了。
考核后,顾清如将”优秀”的成绩单折好收进内兜,指尖触到那几根锈针,这是她特意留下的证据。
她和郭庆仪离开两人离开粮仓,抄近路穿过营部去食堂。
走出教室,寒风卷着沙粒拍在脸上,这时候是十一月底了,大家都穿上了厚棉袄,宿舍的铁皮炉子晚上也开始用起来了。
顾清如心里清楚,这次针包被动手脚的事,背后绝对有张教导员的影子。
至于原因,很可能是上次在审讯室,周营长亲自出面,保下了顾清如,还当众逮捕了两名保卫科同志。
这件事,周营长当众驳了他的面子,张教导员觉得自尊心受辱,不好直接对抗周营长,就拿顾清如来撒气,私下里做手脚。
银针被盐水泡过,生锈不说,容易断裂,还容易感染。
若是施针的时候针断裂,他可以趁机诬陷她技艺不精。
无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