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疫帐篷内,几名队员面面相觑,眼神动摇。
寒风吹的防疫帐篷“噗噗”作响,煤油灯灯光忽明忽暗,映在他们脸上,像跳动的影子,也象挣扎的内心。
疫病在农场蔓延已数周,高烧、咳血、神志不清……越来越多的人倒下,而药尽粮缺,通信中断,希望象这盏将熄的灯,摇摇欲坠。
若是……他们驾驶吉普车,冲破防线离开这里,也不是不可以。
那名卫生员带着哭腔,“陈科长,农场这里没药了,我们留下来也没用。我们有车,现在走还来得及啊!”
陈志远眉头紧锁,眼里有些失望。
顾清如走上前,轻轻捡起地上的病历,放在桌上。
她没有责备,只是平静地说:“你怕,我们都怕。但你现在做的事,是在救人,哪怕只救一个。”
她转身面对所有人,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熟悉又憔瘁的脸。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们是不是被忘了?是不是没人管了?我也问过自己,可我更知道,周营长在我们出发前的着急不是假的,赵场长带人去找药,李副场长匀出最后一袋子粮食……他们不是让我们在这里等死。”
她的声音渐渐坚定,“我相信周营长,相信师部,相信组织不会弃我们于不顾。就算现在没人来,我们也得守住这里。我们是医生,疫情就是我们的战场。现在撤离,就等于把农场职工和犯人都暴露在疫病之下,这是失职。”
话音落下,帐篷内一片寂静,只有炉火噼啪作响。
陈志远神情舒缓很多,也适时出来主持大局,稳定军心, “大家别慌乱,李副场长已经安排通信员去送信了,相信很快就会等到师部、营部的回应。”
“顾同志说得对,我们走了,这里几百号人怎么办?穿上这身衣服,这里就是我们的阵地。两辆吉普车,最多坐十人,但我们一离开,农场几百号人会陷入更大的恐慌,暴动会瞬间爆发,失去控制。我们留下,代表着秩序还在,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
“同志们,继续战斗,我们身后,是必须要守护的生命。”
郭庆仪忽然动了,她摘下围巾,大步走向几个姜汤大锅前, “我来帮忙发放姜汤。”
李三才端着一锅刚熬好的黄芪党参汤从后院走进来,“汤好了,可以给轻症病患喝了。”
在他们的带动下,一个接一个,队员们重新站定位置。有人去检查消毒情况,有人去隔离病区照料病人。
原本涣散的阵线,一点点重新凝聚。
顾清如站在姜汤大陶罐前,目光扫过聚集在帐篷外的几个犯人身影。
他们都面露担忧之色,怕他们会丢下农场,独自逃走。
她走到帐篷外,点出三人名字,老陶、李铁生和江大山。
“我们给大家准备了姜汤,每人一碗。老陶,你负责东区监舍的分发;李铁生,西区;江大山,北面劳动组那边最冷,你带两个帮手去,确保每人喝上一碗。”
老陶点头,接过木勺:“医生放心,我一定给每个人发到手里。不糊弄。”
江大山沉默地抱起陶罐,裹紧破棉袄就往外走。
李铁生却在接过汤桶时,指尖迅速一勾,一张折叠得极小的纸条滑入顾清如掌心,动作快得几乎无人察觉。
她心头一震,不动声色地将纸条藏进袖口。
防疫帐篷的不远处,几个蹲着的犯人正盯着顾清如的方向,眼神黏腻而阴沉。
里面正有马三刀和孙大奎。
“瞧那两个卫生员娘们……细皮嫩肉的,哪儿像来吃苦的?”
“啧,那腰肢,扭起来能掐出水……”
“人家可是‘干部’。白天查病,晚上说不定还要跟陈科长‘汇报工作’呢……”
话语越来越不堪,夹杂着粗鄙的比喻和下流的揣测。
“说点正经的,”孙大奎压低声音,“场长带人去师部调药,听说明天就要回来了。今晚,就是我们的机会。”
“哦?”旁边的人搓着手,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那……现在有多少杆枪?”
“还能有谁?几个兵加看守班,加起来不到十杆枪。”马三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混着风声飘散,“听说这几个女医生就住在卫生室后面的地窝子里……”
……
待众人散去,她躲进药柜后的角落,借着煤油灯展开纸条——
“他们今晚动手”
纸条上字迹潦草,却象一道惊雷劈进她脑中。
顾清如心里一沉,
这是李铁生冒险送来的预警信号。
今晚,农场将发生暴动!
到时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