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菊香走到临时搭起的小木台前,站定,手里捧着家委会记录本和一份红头文档。
没有敲锣打鼓,也没有主持人开场,但她一出现,全场妇女的叽叽喳喳立刻安静下来。
李菊香轻咳几声,清了清嗓子后,开始严肃缓缓道来,
她将刘玉香不问借车,被人要回车后心生不满,在食堂、开水房多次散布言论,称王裕华和营部卫生员的作风有问题,并暗示其借照顾之名行私利之实。
更严重的是,她还指使自己女儿,在学校里孤立顾清如同志的弟弟
而顾清如同志,这段时间一直在三营农场抗疫,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事情。
这话一出,不少人倒吸一口冷气。
“哎哟我的天……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还以为她是关心集体呢!”
“这个刘玉香,没看出来啊,心眼这么不好。人家奋斗在第一线,刘玉香在后面说人瞎话。”
“她还来我家哭,说得我都快信了!结果背地里使坏?这种人还能叫‘老实人’?”
更有激动的家属当场站起来,指着刘玉香骂,“刘玉香啊,你要是真悔了,就该当着大家面道个歉,别再哭天抢地地说委屈。”
附和声音响起,“就是,就是。”
刘玉香坐在角落的小马扎上,低着头,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跟川剧变脸似的。
这下子,她在家属院算是彻底社死了。
最后,李菊香宣布,
“经家委会研究,并报团政治处批准,决定如下!”
一、刘玉香写一份深刻的检讨交给家委会备案;
二、暂停本年度‘先进家属’评选资格。”
“如果今后表现良好,组织仍会给予改正机会。”
台下顿时一片掌声。
“还好查清楚了,不然以后谁敢干事?”
“要我说,光通报不够,还得公开检讨!”
议论声如潮水般涌起。
散场后,刘玉香躲在人群最后,灰溜溜如过街老鼠。
她丈夫吴启明,一向以“紧跟组织”为荣。那天夜里,他把椅子摔得震天响,将一个包袱扔到她脚边:“回老家去!别在这儿给我丢人!”
第二天一大早,刘玉香两个眼睛肿得象核桃,提着小包袱回老家去了。
离别前,她回头看了看家里,看见吴小娟一大早就起来烧火,小脸被柴烟熏得发黑。刘玉香喉咙一紧,脚步不自觉地顿住。
“小娟……”她轻声唤,希望小娟能出言挽留她,这样她能顺理成章的留下来。
吴小娟没回头。
她妈在时,是她打水、烧饭、洗衣;她妈走了,她还少洗一个人的衣服。
吴小娟用烧火棍捅了几下,低声说,“妈你快走吧,趁我爸还没醒,别等他把你轰出去,更难看。”
刘玉香嘴唇哆嗦着,想辩,又不敢大声,最终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拎起包袱,脚步仓皇地往外走。
走到院门口,她还回头嘟囔了一句:“没良心的东西,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
……
营部。
窗外暮色沉沉,天边最后一抹晚霞也悄然隐去。
顾清如宿舍还亮着煤油灯,周红梅坐在桌边,嘴里咔嚓咔嚓嚼着炒南瓜子。
几人刚聊完这几天去农场抗疫的经历,农场暴动、守护卫生室、熬药煎药,听得周红梅直拍手叫好。
“哎哟,你说你们俩去农场那趟,简直比电影还精彩!”周红梅咽下嘴里的零食,眼睛亮晶晶的,“可惜我没去成,夏时靖倒是去了,可他回来一个字都不肯多说,闷葫芦似的。”
郭庆仪轻笑一声:“他啊,生怕说错话惹麻烦。不过……”
“我听团部那边传来的消息,这次农场出的事,比咱们知道的严重多了。团部有个干部就被查出有牵连,现在已经被带走审查了。”
“啊?!”周红梅倒吸一口冷气,“真的假的?谁啊?还牵扯到团部领导?”
顾清如轻声道:“这种事,没定性之前,咱们还是少议论为好。”
郭庆仪点点头,随即象是想起什么,转而看向顾清如:“对了清如,我听我姑妈说,那个借你自行车的刘玉香,前两天在团部家委会上被当众批评了。说她不仅擅自挪用同志的物品,还在背后造谣生事,影响特别不好。”
周红梅一听瓜子也不吃了,眼睛瞪得溜圆,立刻凑上前,仿佛八卦之魂在燃烧,
“真的?快说说,怎么批的?有没有念检讨?哎哟,可真解气!她介绍个对象就整天想拿人好处,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