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文山知道,是沐孟莲回来了。
沐孟莲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短衫,头上的蓝头巾还没摘,手里攥着个旧布包,里面装着给府里买的针线。
她走到书房门口,犹豫了半天,才轻轻敲了敲门:“六爷,我回来了。”
“进来。”寸文山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了。
沐孟莲推门进来,低着头走到桌前,不敢看寸文山的眼睛:“六爷,今晚我跟着龙哥去了赌场,他,他就是在赌场赌钱,没跟其他人接触,最后输光了钱就回来了。”
她说这话时,手指紧紧攥着布包,指节都泛白了。
她还是决定隐瞒,一是怕龙楚雄真被冤枉,二是怕自己之前的隐瞒被拆穿,寸文山会生气。
可她话音刚落,寸文山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瓷瓶晃了晃,差点掉在地上:“你再说一遍?没跟其他人接触?”
沐孟莲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见寸文山的脸涨得通红,眼里满是怒火,她心里顿时慌了:“六爷,我,我真没看见龙哥跟其他人接触,就是跟荷官说了几句话”
“放屁!”寸文山突然站起来,抬手就给了沐孟莲一个耳光,“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在书房里回荡。
沐孟莲被打得偏过头,左边脸颊瞬间红了起来,她捂着脸,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懵懵地看着寸文山。
她跟着寸文山这么多年,寸文山从来没打过她,就算她犯了错,也只是骂两句。
“你以为我不知道?”寸文山指着她的鼻子,声音里满是失望和愤怒,“雷坤的人早就跟我说了!龙楚雄跟那人聊了半天,还约了明天傍晚在啤酒摊见,那人还跟他提了军政府!你昨天瞒着我,今天还瞒着我!”
“沐孟莲,你是不是也跟他们同流合污了?”
沐孟莲捂着脸,眼泪越流越多,声音带着哭腔:“六爷,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跟他们一伙!我就是,就是怕冤枉龙哥,他以前对咱们那么好,我不想因为一点误会,伤了兄弟情分”
“误会?”寸文山冷笑一声,指着桌上的赌账,“这是雷坤的人给我的赌账,上面写得清清楚楚,龙楚雄跟阿坤聊了半个钟头!你还想骗我?”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火气,声音却依旧冰冷,“从今天起,你不用管段景宏了,天天盯着龙楚雄,他去哪你去哪,他见谁你记下来,有一点差错,你就别再回寸府了!”
“六爷”沐孟莲还想解释,可看到寸文山眼里的决绝,又把话咽了回去,只能点了点头,捂着脸转身走出书房。
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寸文山正盯着桌上的瓷瓶,脸色阴沉得可怕,她心里又疼又慌。
她没想到,自己的隐瞒,竟然让寸文山这么生气,也没想到,龙楚雄真的跟军政府的人勾搭上了。
沐孟莲走后,书房里的沉默更压抑了。
寸文山盯着桌上的瓷瓶,越看越气,猛地抬手把瓷瓶扫在地上,“啪”的一声,瓷瓶摔得粉碎,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他又抓起桌上的旧账本,一页页撕下来,扔在地上,嘴里还骂着:“龙楚雄!军政府!你们一个个都想害我!我寸文山在缅北混了这么多年,还怕了你们不成!”
他骂了半天,直到嗓子都哑了,才瘫坐在红木椅上,看着满地的碎片和纸屑,心里又气又累。
他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兄弟情,可现在,连跟着自己最久的龙楚雄都要背叛他,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被所有人蒙在鼓里。
而此刻,段景宏的房间里,门留着一条缝。
段景宏坐在桌前,手里拿着支毛笔,正在仿造一张旧地契,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工整的字迹。
他的房间里堆满了造假的工具。
颜料、宣纸、旧账本,还有几个没完工的瓷坯,墙角的煤油灯晃着,照得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耳朵却一直留意着书房的动静。
刚才寸文山的怒吼、瓷瓶摔碎的声音、沐孟莲的哭声,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寸文山让沐孟莲盯着龙楚雄时,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笔尖在纸上顿了顿,留下个小小的墨点。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里。
寸文山的怀疑、龙楚雄的贪心、沐孟莲的隐瞒、雷坤的挑拨,这些都是他布的局里的棋子。
他故意让阿坤跟龙楚雄提军政府,故意让雷坤的人把消息传给寸文山,就是要让寸文山对龙楚雄产生怀疑,让他们内部先乱起来。
而他,只需要坐在房间里,看着这些棋子一个个动起来,等着收网的那天。
当执棋者,真爽啊!
“快了。”段景宏低声自语,手指在仿造的地契上轻轻划了一下,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局中人,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