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和贺知洲闹别扭又和好,乐缇的心情一下子由阴转晴,就连步伐都轻快起来。
只是这份好心情没能持续太久。
乐缇刚和贺知洲道别走进家门,就见外婆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看到她回来,蒋惠芳女士笑着望过来,“回来啦?”
“外婆,你在跟谁打电话?”乐缇一边换鞋一边问。
“是你妈妈。”
乐缇动作一顿,眼帘轻轻垂落,只低低应了一声:“哦。”
客厅里安静了几秒。
蒋惠芳柔声问:“乐缇,你要不要过来和你妈妈说几句?”
乐缇在原地静立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走过去接起电话。
好心情只有一小时的保质期。
在听到“妈妈”这个称呼的瞬间,乐缇的心情就沉了下去。
她握着手机,静立不语。
那头的邹岚沉默了一会儿,才试探地唤道:“宝宝?”
明明是这么亲昵的称呼,乐缇听着却浑身不自在。她抿了抿唇,语气还算平静:“嗯,有什么事吗?”
“……”邹岚顿了顿,“宝宝,妈妈好久没见你了。这周末是妈妈生日,你要不要来曲水玩?妈妈给你买动车票好吗?”
乐缇下意识想逃避:“我周末有事。”
“是要补课吗?”
“不是。”乐缇对上外婆的目光,又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攥住校服下摆,“我……马上高三了,周末要学习。”
“哦对对,学习重要。”邹岚喃喃重复了两遍,仍带着笑意问,“没关系,如果没空的话,妈妈下次回去看你好吗?”
乐缇听出妈妈语气里的恳切,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鼻尖毫无预兆地一酸。
她张了张唇,刚想回答个“好”字,电话那头就遽然响起一个男孩的叫喊——
“妈妈,你在跟谁打电话?”
听筒像是被匆忙捂住。
随即隐约传来邹岚柔声的安抚:“是姐姐呀……周末请姐姐来玩好不好?”
男孩几乎立刻暴躁起来,尖锐的声音几乎响透话筒:“——我不要!不许让她来我家。”
乐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就被挂断了,她怔怔听着急促的忙音,又习以为常地按下挂断。
“怎么了?妈妈说什么了?”蒋惠芳问。
“没什么,问我要不要去曲水玩。”乐缇脸上看不出情绪,“我先回房写作业了。”
“可晚饭还没吃呢?”
“我今晚不吃了。”她轻声说,“和贺知洲在外面吃过了,不饿。”
说完这句话,乐缇背着书包走进房间,轻轻合上门后,她靠着门板垂头站了许久。
邹岚是个骨子里温柔的女人。
在乐缇的记忆深处,妈妈身上总带着淡淡的洗衣液清香,妈妈的怀抱永远温暖,牵着她的手也是那样细腻。
可自从父母感情破裂,一切都变了样。
邹岚再婚嫁到了隔壁曲水市,新丈夫家境优渥,前妻生下一个男孩后就离开了。
临宜和曲水相距不远,动车不过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起初,邹岚每个周末都会回来看乐缇——像从前一样带她去游乐园,为她买漂亮裙子,在家给她做可口的饭菜。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妈妈回来的次数渐渐少了。
乐缇的期冀就在一次次趴在窗户上等妈妈的身影中落空。
长大一点之后,她更清晰地明白,无论是爸爸还是妈妈都没有选择带着她生活,而是把她像烂摊子一样丢给了外婆。
乐缇也曾去过曲水几次。
小时候每次踏进那位叔叔家的别墅,她总是格外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做错什么,给妈妈添麻烦。
妈妈似乎很开心她的到来。
那个男孩依偎在妈妈怀里,享受着她妈妈的拥抱,睁着懵懂的眼睛打量她,一遍遍问:“她是谁呀?”
后来在她初三的时候,适逢国庆假期,妈妈带着那个孩子回临宜,碰坏了架子上贺知洲送她的手办。
她忍不住说了两句,男孩立刻号啕大哭起来。
妈妈闻声赶来。
她刚想诉说委屈,却看见妈妈径直走向那个男孩,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乐缇愣愣地看着,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以往积攒的委屈像是打翻的绿豆罐子,一颗颗,密密麻麻地,顷刻间翻滚出来。
她想起妈妈屡次三番的偏袒,那些歉意的目光,那些小心翼翼的解释:“弟弟还小,不懂事。”
诸如此类的话语。
可明明她也只是个孩子。
明明她才是妈妈的亲生孩子。
那天贺知洲恰好过来,不知他和哭闹不休的弟弟说了什么,弟弟竟真的安静下来,吃完饭就吵着要曲水。
还说再也不来临宜了。
贺知洲替她送妈妈下楼。
半个小时后,乐缇收到了妈妈的道歉消息,她盯着对话框,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反复出现又消失。
最终只等来简短的三个字:[对不起]
乐缇满腹委屈,又不想给外婆带来不好的情绪,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