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插进地砖的瞬间，我听见血月升空的声音。
不是风，不是雷，是整片天穹被撕开一道口子，像老道士当年掰开桃酥时那声脆响。归墟剑猛地一震，自行从地面弹起半尺高，剑柄上的“三十三重天”四字亮得刺眼，与头顶那轮血红月亮遥相呼应，仿佛两块磁石隔着天地对吸。
我还没来得及抬手，它就腾空而起，直奔乱流漩涡而去。
“操！”我翻身扑过去，指尖刚蹭到剑穗，脚踝突然一紧——战神神魂不知何时挣脱了因果线的束缚，化作一团黑雾缠上我的左腿，力道比铁链还狠。它没再掐人，也没吼叫，只是死死拽着我不放，像是怕我走，又像是怕我留下。
赵无锋瘫在地上，嘴边还挂着血沫，眼皮微颤，看样子快醒了。可这团神魂已经不听他使唤了，连他自己都管不住。
我低头看了眼脚踝，黑雾里隐约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嘴唇开合，无声说着什么。我没工夫细看，抬头追那把飞剑——它已悬在乱流边缘，剑尖轻点漩涡壁，一圈圈暗红色波纹荡开，像是在敲门。
司徒明的声音忽然钻进耳朵：“用账本！”
这俩字像根针，扎得我脑仁一跳。我顺手往怀里掏，摸出那本沾了茶渍、边角焦黑的旧账本。三年前它还能记当铺流水，现在倒成了救命符。
我抖腕甩出账本，啪地翻开最后一页。算盘珠子应声崩裂，七颗珠子冲天而起，在空中拉成一条星河般的锁链，哗啦一声套住神魂双臂。
黑雾剧烈扭动，发出低沉呜咽，却不肯松手。
我知道它撑不了多久。这种程度的束缚，对凡人够瞧的，对付一个战神级的残魂，顶多拖个两三息。
就在这当口，账本最后一页无风自动，泛起一层微光。一行字缓缓浮现，笔迹歪歪扭扭，熟悉得让我心头一颤——
“斩因果者，先斩己。”
师父的字。
不是梦里见过的那种潦草涂鸦，也不是密室刻石上的正经篆书，就是他平时写便条、画鬼脸时那种随性又藏机锋的笔法。我记得清清楚楚，每次塞给我零食，背面总写着类似的话，比如“吃了别吐”“偷看洗澡不算偷”。
可这次不一样。
这行字一出来，我脑子里轰地炸开，二十年来的零碎画面全涌上来：他推我下崖那天，手里攥着半块烧焦的饼；我练剑偷懒，他拿戒尺抽我后脑勺说“你欠的债，得自己还”；还有最后一次见面，他蹲在门槛上啃鸡腿，油乎乎的手拍我肩膀：“等你回来开门。”
原来每一句都不是废话。
我盯着那行字，手指慢慢收紧。
下一秒，归墟剑在空中转了个身，剑尖朝下，直指乱流核心。时间不多了。
我咬牙，左手一把抓住右臂衣袖，“嗤啦”撕开，露出左肩下方那块胎记——形状如古剑，边缘已经开始发烫发亮。
右手抄起归墟剑碎片，横刃一斩！
剑锋切入皮肉的刹那，胎记猛然爆发出一道刺目强光，整条左臂像是被灌进了熔岩。剧痛袭来，我没躲，反而往前送了一寸，让剑刃更深地割进血肉。
“呃啊——！”
一声闷吼从喉咙里挤出来，我没喊完，因为眼前景象变了。
战神神魂全身一震，黑雾寸寸崩解，那张模糊的脸终于清晰了一瞬——竟是个年轻版的老道士，眉眼间带着笑，像极了我记忆中他第一次带我去吃糖葫芦的模样。
然后，散了。
金屑飘落如雨，洒在赵无锋脸上，他眼皮一抖，哼了一声，算是活过来了。
我单膝跪地，靠剑撑住身体，左臂鲜血顺着剑身往下淌，滴在碎砖上，滋滋冒烟。胎记还在发光，但裂开了几道细纹，像是承载到了极限。
抬头看去，归墟剑静静悬浮在半空，离我不过五步远，剑柄微微晃动，像是在等我。
血月高悬，光芒不再躁动，反而安静下来，仿佛刚才那一斩，斩断的不只是皮肉，还有某种看不见的牵扯。
我喘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汗和血，踉跄起身。
一步。
脚下冥狱黑水退开半尺，不敢靠近。
两步。
头顶乱流停止旋转，漩涡边缘凝出一层薄冰似的光膜。
三步。
我伸手，指尖触到剑柄。
冰冷。
熟悉。
像小时候摸到当铺柜台下的暗格机关。
归墟剑嗡鸣一声，轻轻一震，主动滑入掌心。剑身与胎记残痕贴合的瞬间，一股热流窜遍全身，疼得我差点松手，但我没放。
我知道这感觉。
不是力量暴涨，也不是血脉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