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新建的供述,瞬间劈开了审讯室里的空气。
侯亮平和陆亦可的呼吸,在这一瞬间被彻底抽空。
高育良的妻子,吴惠芬教授。
这个名字在汉东,象征着知性、优雅和学者的清誉,
如同一层坚冰,覆盖在高育良这潭深不可测的政治湖面。
现在,刘新建这颗炸弹,将这层坚冰炸开了一道狰狞的裂缝。
侯亮平一把抓过记录,纸页在他指尖哗哗作响,他一刻不停地冲向了省检察院检察长季昌明的办公室。
季昌明正端着他那标志性的保温杯,准备喝一口新泡的胖大海。
当他的目光扫过侯亮平几乎是拍在桌上的审讯记录,
死死钉在“吴惠芬”和“山水集团巨款”
那只端杯的手,在半空中凝固了。
水杯里升腾的雾气,模糊了他惊愕的脸。
“胡闹!”
季昌明猛地把杯子顿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溅出,在他手背上烙下一片刺眼的红。
他却浑然不觉,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什么,却又透着压不住的惊骇。
“亮平,你知不知道这背后是什么?”
他霍然起身,在办公室里焦躁地踱步。
“吴惠芬是谁?她是高育良的夫人!”
“我们动她,哪怕只是秘密调查,都等同于向一位在任的省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直接宣战!”
季昌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这会把整个汉东的天,都捅个大窟窿!”
侯亮平沉默着,只是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半分退缩。
季昌明看懂了那眼神里的执拗。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颓然坐回椅中,伸手抓向桌上那部红色的电话。
他的手指在拨号盘上空悬了许久,最终还是决绝地按了下去。
电话接通了省委书记沙瑞金的办公室。
季昌明用尽全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将情况做了简要汇报。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那沉默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季昌明几乎喘不过气。
良久,沙瑞金沉稳的声音才传了过来,不带一丝波澜,却字字千钧。
“老季,慌什么。”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不过,方式方法要注意。秘密调查,外松内紧,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官场之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
尤其当这阵风,吹向的是高育良这种经营了几十年关系网的官场老手。
当晚,夜色如墨。
汉东大学家属院,高育良家的书房里仅亮着一盏孤灯。
他没有练字,也没有看书,只是静坐着,面前的茶水早已凉透。
吴惠芬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她心里“咯噔”一下,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学者风度。
“育良,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高育良没有回头,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平静得可怕。
“惠芬,我问你一件事,你必须对我说实话。”
他像是在探讨一个冰冷的学术问题,而非质问自己的妻子。
“几年前,是不是有一笔巨款,从香港,通过一个离岸公司,打到了你的账户上?”
吴惠芬端着水杯的手,有了几不可察的停顿。
但她脸上镇定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还挤出一丝温婉的笑意。
“你说的是芳芳的那笔钱吧?”
她从容地走到高育良身边,将水杯轻轻放下。
“我们女儿在美国的研究所,拿了一个生物科技的奖,奖金很高。”
“你也知道,那边的税高得吓人。”
“为了合理避税,才走了几个朋友公司的账,绕了一下。”
“怎么,这事也有问题?”
她的解释天衣无缝,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高育良抬起头,目光如炬,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灯光下,他能清晰地捕捉到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慌乱。
他知道,她在撒谎。
几十年的夫妻,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她。
但他没有拆穿,也不想拆穿。
他必须选择相信这个谎言。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吴惠芬这道看似坚固的家庭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