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书记办公室里,每一秒都像被拉长的酷刑。
孙连城感觉自己不是在开会,而是在接受三头史前巨兽的审判。
沙瑞金的温和是伪装,高育良的审视是算计,李达康的锋利是刀刃。
三道目光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巨网,将他死死罩在中央。
更重的担子?
这五个字砸下来,仿佛五座无形的山脉,压得他胸口发闷,几乎无法呼吸。
他还没来得及组织出一句像样的推辞,高育良便先开了口。
他脸上挂着一副师长对得意门生的欣赏笑容,慢条斯理地说道:
“沙书记,我倒有个提议。”
“连城同志理论功底扎实,对许多问题都有独到见解。”
“尤其是在懒政学习班上那番‘宇宙畅想’,至今都令人回味,足见其大局观之强。”
高育良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抗拒的蛊惑:
“我看,不如就让他去省委政策研究室,担任主任一职。”
“这个岗位,正需要连城同志这样既有高度、又有深度的干部来掌舵。”
省委政策研究室主任!
这个名头一出来,孙连城脑子里“嗡”的一声。
警钟长鸣!
级别上,这是正厅,比他现在高了半级,是无可争议的明升。
可骨子里,这地方就是个没有窗户的高级牢房,是笔杆子们的养老院!
从此将告别一切实际工作,每天唯一的任务就是埋首于文件和报告的坟场之中。
揣摩上意,咬文嚼字。
用最华丽的辞藻去包装那些早已定下的调子。
这哪里是压担子,这分明是上大刑!
一种不见血,却能将人活活耗死的精神凌迟!
把他这只想在宇宙里躺平的咸鱼,扔进文字的绞肉机里,日复一日地粉碎。
直到磨光他所有的灵气,只剩下一具会呼吸、会写报告的行尸走肉。
孙连城内心哀嚎遍野,脸上却还得挤出受宠若惊的谦卑。
“高书记过誉了,我理论水平有限……”
他话还没说完,一直沉默的李达康突然截断了他。
“我不同意。”
李达康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淬火的冰锥,瞬间刺破了高育良营造的温情脉脉。
他看都没看高育良,目光直视沙瑞金,语气斩钉截铁:“政策研究室那是务虚的部门!”
“孙连城同志最大的特点是敢想敢干,思想解放,不拘一格!”
“把他放到那种地方皓首穷经地写材料,是赤裸裸的人才浪费!”
孙连城心里咯噔一下,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果然,李达康话锋一转,矛头直指孙连城。
“京州现在正在筹备建立一个新的高新经济技术开发区。”
“这是我们未来五年gdp增长的核心引擎。”
李达康的眼神灼热得仿佛能点燃空气:“我现在就缺一个能打破常规、敢啃硬骨头的猛将去冲锋陷阵!”
“孙连城同志之前提出的‘交通微循环’理念,虽然不成熟,但思路清奇。”
“我看,全京州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去担任这个开发区的党工委书记、管委会主任!”
“让他到经济建设的第一线去,真刀真枪地干一场!”
“轰!”
如果说高育良的提议是绞肉机,那李达康的安排就是一座即将把他活埋的火山!
高新开发区一把手!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永无止境的招商引资,意味着二十四小时待命的会议报告。
跑不完的审批流程,还有那悬在头顶、重于泰山的gdp考核指标!
从此以后,他的世界里将再也没有星空和宇宙。
只有报表、数据和投资商那永远也干不完的酒杯。
这根本不是让他去干工作,这是想用工作量活活榨干他!
一个要他的命(写材料),一个要他的肝(搞经济)。
孙连?感觉自己正站在悬崖的刀刃上。
左边是深渊,右边也是深渊。
唯一的区别是,一个是溺死,一个是摔死。
高育良笑了笑,镜片后的目光却有些冷:
“达康同志,你这是爱之深,责之切啊。”
“可开发区的工作千头万绪,需要的是经验丰富的经济干将。”
“连城同志的长处在于宏观思考,让他去抓具体项目,恐怕是扬短避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