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平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
桌上摊满了关于孙连城的资料,从履历到讲话稿,从批示文件到会议纪要,
甚至连京州日报上那些豆腐块新闻都没放过。
他没有急着庆祝重获自由,也没有立刻投入新的工作。
一个比任何案件都复杂的谜团,正死死缠绕着这位以逻辑缜密着称的反贪局长。
季昌明推门进来过一次,看到这副情景,只是摇了摇头便走了。
他无法理解,这个刚从泥潭里挣脱出来的老下属,为何会对一个“帮了大忙”的同僚产生如此浓厚的“侦破欲”。
侯亮平也说不清自己的感觉。
“标点符号规范文件,挡住法院副院长的试探。”
“文件签批流程通知,给检察院立了规矩。”
“侯亮平案这个烫手山芋,他转手组建'高级别联合调查组',把省纪委拉下水。”
“审讯蔡成功,一句'天气怎么样'就攻破心理防线。”
这些手段,拆开来看,是懒政,是荒诞,是典型的官僚主义作风。
可一旦串联起来,却织成了一张无形的巨网,精准地笼罩了整个京州政法系统。
侯亮平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迷雾。
你以为他毫无作为,他却能润物无声。
你以为他要雷厉风行,他却在研究天文望远镜。
你永远不知道他的下一步会落在哪里。
这种感觉让人着迷,也让人不安。
与侯亮平的困惑截然不同,省委副书记高育良此刻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寒意。
对孙连城的恐惧,此刻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这个人就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却刀刀精准,刀刀切在要害。
他坚信,这就是沙瑞金藏在袖子里,那把专门用来对付自己的、最锋利的刀!
祁同伟深夜造访,看到的是一个双眼布满血丝、面色灰败的高育良。
高育良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的野兽。
“扳不倒他,那就把水搅浑。”
“一潭浑水,才能遮蔽所有人的视线,我们才能找到喘息的机会。”
他的目光落在墙上的汉东省地图上,死死钉在“大风厂”三个字上。
“大风厂的火还没烧完,那就再添一把柴,让它烧得更旺!”
他转头看着祁同伟,一字一顿地吐出一个名字:“王文革。”
祁同伟瞬间明白了老师的意图。
几句耳语之后,一个阴毒的计划悄然启动。
谣言,像病毒一样在大风厂工人间传播。
“听说了吗?山水集团等不及了,准备找社会上的人强拆!”
“蔡成功进去了,新来的郑西坡顶个屁用!政府里有人收了黑钱,要对咱们下死手!”
“股权要打水漂了!”
这些话精准地戳中了工人们最敏感的神经。
尤其是王文革,这个性格刚烈的汉子,在有心人的煽动下,愤怒和恐慌被彻底点燃。
他觉得不能再等了。
必须采取更激烈的手段,才能保住工友们的饭碗。
一场新的风暴,正在大风厂上空疯狂聚集。
京州市政法委书记办公室里,孙连城正享受着难得的清闲。
侯亮平案甩出去后,他用【“程序正义”光环】把所有工作都变成了需要走流程、填表格、报计划、等批复的漫长旅程。
门庭若市的办公室,变得门可罗雀。
他甚至有心情用刚到账的咸鱼值,网购了一台顶级的施密特-卡塞格林式天文望远镜。
此刻,他正透过目镜,悠然自得地观测着木星表面壮丽的大红斑,思绪早已飘向数亿公里之外。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宇宙漫游。
“进。”
市委书记李达康的秘书走了进来,传达了达康书记的最新指示:
近期大风厂股权纠纷引发的信访事件有抬头趋势,维稳压力巨大,希望市政法委主动作为,牵头处理。
又来甩锅?
孙连城心中毫无波澜,他放下望远镜说明书,表情瞬间切换到“秉公办理”模式。
沉吟片刻,给出了解决方案。
“大风厂问题,根子在股权,核心在稳定。”
“信访工作,宜疏不宜堵,必须程序化、规范化。”
“这样,为了加强对此项工作的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