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调查组的第一仗,就撞上了铁板。
“不见了?”
侯亮平声音压得极低,字里行间透着寒气。
那名头发花白的老档案员吓得一哆嗦,连连摆手:
“侯处长,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们局里的档案管理有严格规定,借阅、归还都有双人签字,绝不可能丢失。”
他指着卷宗夹上的借阅记录卡,上面的记录停留在多年前,最后一次归还的签字清晰完整。
“记录是死的,东西是活的。”
侯亮平指节敲了敲冰冷的铁皮柜,发出沉闷的响声,“要么,是有人提前抽走了。要么,就是你们这本卷宗,从一开始就是个赝品。”
老档案员脸色惨白,汗珠从额头渗出,顺着皱纹滑落。
无论是哪种可能,他这个档案室的负责人,都脱不了干系。
联合调查组的临时办公室里,气氛凝重。
侯亮平将情况汇报给了孙连城,他本以为这位“程序门神”会立刻抓住“档案管理存在重大漏洞”这点大做文章,至少也会要求封锁国土局,审查相关人员。
然而,孙连城听完,眉头紧锁,脸上露出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显而易见的烦躁。
太麻烦了。
查案子果然是世界上最麻烦的事情,还不如观察木星的大红斑,至少大红斑不会自己长腿跑了。
他端起标志性的保温杯,吹了吹并不存在的茶叶末,对一旁的秘书张华吩咐道:
“小张,你来起草一个文件。”
张华立刻拿出笔记本,洗耳恭听。
“就以省委联合调查组办公室的名义,给市国土局发函。”
孙连城沉吟着,组织着他那套独特的官样措辞,
“标题,《关于在全市国土系统内开展档案数字化及交叉核验工作的紧急通知》。”
侯亮平愣住,没明白这是什么路数。
“要求他们,一个月内,完成市国土局自建局以来,所有纸质档案的数字化扫描、建档入库。
同时,与财务、审批、规划等多个部门的历史文件交叉比对,确保账物相符、档卷一致。”
“找不到?”
“找不到就一直找,什么时候找到,什么时候算工作完成。在此期间,相关责任人的绩效、评优,一律暂停。”
侯亮平目瞪口呆。
这哪里是查案?
这分明是惩罚性的大扫除!
用一项不可能完成的官僚主义任务,去对付另一项官僚主义的失职。
这操作,很孙连城。
一纸公文,在京州市国土资源局内部引爆。
整个国土局哀鸿遍野。
一个月内完成几十年的档案数字化?
还要交叉比对?
这不是工作,是天方夜谭。
但命令是省委调查组下来的,无人敢违抗。
平日里清闲的办公室瞬间变成战场,尘封几十年的档案库被全部打开,
一车车陈年旧档堆满了走廊、会议室,甚至厕所门口。
整个国土资源局,彻底沦为一个巨大的废纸回收站。
无数干部职工戴着口罩,在发黄发脆的纸堆里咳嗽、打喷嚏,怨声载道。
混乱中,一个即将退休的档案员,被呛得实在受不了,躲到库房最偏僻的角落喘口气。
他靠着一个满是蛛网的旧铁皮柜,无意间瞥见柜门上贴着一张早已发黄、字迹模糊的封条——“已作废,禁止开启”。
老马在这里干了三十年,对这个柜子有印象。
大概二十多年前,当时局里一位主要领导亲自带人把一些文件装进柜子,亲自贴上封条,并下令任何人不得再碰。
那位领导,后来高升,再后来,因别的事落马了。
这个柜子,也就被彻底遗忘。
鬼使神差地,老马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他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便从工具间找来一根撬棍。
心跳如鼓,手心全是汗,三十年的老实人,今天要干一件出格的事。
“吱呀——”
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中,尘封了二十多年的柜门被撬开。
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柜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孤零零地躺在最底层。
老马拿起文件袋,发现上面的档案编号,与现行的所有档案体系都对不上。
他犹豫了。
三十年的经验告诉他,这种异常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