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德龙呆呆地站在孙连城身后,感觉自己不是来解决问题的,
而是来参加一场以自己为主角的行为艺术展,主题就叫《作茧自缚》。
村民们散去了些,村长领着二人走进了村委会。
那是一栋八十年代的砖瓦房,墙上还刷着斑驳的标语。
办公室里空空荡荡,一张掉漆的办公桌,几把散了架的破椅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土与霉味混合的气息。
所谓的“住处”,就是两条并在一起的长板凳,上面连张草席都没有。
“领导,条件简陋,你们多担待。”
村长把一个装着温水的搪瓷缸子放在桌上,又看了一眼屋外虎视眈眈的村民。
“有什么需要,就喊一声。”
门被带上了。
但贾德龙感觉有无数双眼睛,正透过门缝和窗户的缝隙,阴冷地盯着他们。
“孙顾问……这……”
贾德龙的声音都在发颤,他指着那两条光秃秃的长凳。
“这怎么住啊?喂蚊子吗?”
他坐立不安,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
每一下,都像重锤般砸在他的心上。
“我们不能真在这儿过夜啊!”
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在哀求。
“李书记那是气话,我们要是真等到天亮,他非得扒了我们的皮不可!”
“您快想想办法!”
孙连城却像没听见一样。
他走到那张破旧的办公桌前,用手帕仔细地擦了擦桌角的一块地方。
然后不紧不慢地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本书。
贾德龙凑过去一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书的封面上,是浩瀚的星空背景,几个大字赫然在目——《时间简史》。
孙连城戴上他的防蓝光眼镜,安之若素地坐下,翻开了书页。
他这副模样,不像是在断水断电的村委会,倒像是在京州市图书馆的阅览室。
孙连城心里其实比谁都烦躁。
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地摸鱼,研究自己的星空。
结果被贾德龙这个蠢货拖下了水,现在还得在这破地方陪着演戏。
但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装到底了。
“贾主任。”
孙连城头也没抬,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上。
“哎!顾问您说!”
贾德龙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凑了过去。
“别急。”
孙连城翻过一页,声音依然平静。
“你现在坐下,闭上眼,什么都不要想。”
“去感受一下这颗星球无处不在的引力。”
“它能像一只无形的大手,锚定你纷乱的思绪,让你获得内心的平静。”
贾德龙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孙连城。
他很想问,感受引力能让水管自己接上吗?能让李达康的怒火平息吗?能让外面那些村民不冲进来打人吗?
但他不敢问。
在高人面前,质疑就是愚蠢。
他只能把满肚子的疑惑和恐惧硬生生咽下去。
僵硬地坐到另一条长凳上,学着孙连城的样子,试图感受那虚无缥缈的“引力”。
结果只感受到了屁股底下硬邦邦的木头硌得慌。
夜色渐渐深了。
村里早就停了电,村长送来了一根红色的蜡烛,插在瓶盖里。
豆大的火苗在昏暗的房间里摇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像两个沉默的鬼魂。
屋外,蝉鸣和蛙声代替了白天的喧嚣,却更让人心烦意乱。
“咚咚。”
门被敲响了。
贾德龙一个激灵,差点从长凳上跳起来。
一个村民代表端着一碗水走进来,碗里飘着几粒米饭,看样子是刚煮好的稀饭水。
“领导,没啥好招待的,喝口润润嗓子吧。”
那人把碗放下,却不走,就那么站在旁边。
借着烛光打量着他们。
贾德龙感觉那目光如芒在背,扎得他浑身难受。
孙连城合上书,很自然地接过话头。
“老乡,今年收成怎么样?”
“嗨,就那样,靠天吃饭。”
“晚上天不错,星星很亮。”
孙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