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李达康顿了一下。
仿佛是在给他时间消化这个信息。
然后,他用一种看似不经意,实则锐利的语气问道:“你……晚上没有接到什么奇怪的电话吧?”
孙连城心跳漏了一拍。
成为“宇宙视察员”以来,他的心脏第一次没有完全臣服于那份超然物外的宁静。
而是结结实实地,在胸腔里撞出了一声沉闷的回响。
太快了!
李达康的消息渠道,比京州新修的环城高速还要快。
郑胜利的电话刚挂断不到五分钟,李达康的质询就跨越了整个城市,精准地砸到了他的耳边。
这本身就说明了一个问题。
李达康对这件事的关注度,远超他的想象。
千钧一发之际,他那套久经考验的应急预案被下意识地激活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将手机从耳边挪开寸许,另一只手在手机屏幕上熟练地一点。
一段他早就准备好的音频文件开始无声播放。
随即,他将手机贴回耳边,深吸一口气。
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带上了熟悉的喘息和嘈杂的背景音。
“达……达康书记,我正在咱们那个供水项目的3号泵站检查夜间施工……您……您有什么指示?”
手机里,重型机械的低沉轰鸣和金属构件的碰撞声再次响起。
虽然只是录音,但那股子挥之不去的工业气息,足以乱真。
他甚至还对着话筒重重地咳了两声,仿佛吸进了一口工地的扬尘。
然而,这一次,电话那头的李达康没有被这股熟悉的“敬业”气息带偏。
“别装了。”
李达康的声音冷得像块铁,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表演。
简简单单三个字,像三根钢针,扎破了孙连城精心构建的声场结界。
孙连城心里“咯噔”一下。
知道这招不灵了。
李达康这头猛虎,不会在同一个陷阱里摔倒两次。
他立刻收起了所有演技,连背景音都懒得关了。
他的语气瞬间恢复了平日的平稳与疏离,仿佛刚才那个气喘吁吁的一线指挥官只是个幻觉。
“是的书记,刚接到。”
“一个年轻人,情绪很激动。”
他坦然承认,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慌乱。
“我已经对他进行了安抚,并指导他要相信组织,相信法律,通过正规渠道反映问题。”
他巧妙地将自己的行为定义为一次标准的干部维稳操作。
安抚情绪,指明方向。
一切都合情合理,无可指摘。
电话那头的李达康似乎被他这种光速切换的坦然噎了一下。
冷哼一声:“你倒是撇得干净。”
紧接着,李达康开始给事件定性。
“我告诉你,王大路是我费了很大力气才请回京州投资的。”
“他在新大风厂那块地上的项目,对盘活整个光明区的经济至关重要。”
“据我了解,是郑西坡那些人,提了一些超出合同范围的不合理要求,双方才发生了一点口角。”
“事情没那么严重。”
“口角”。
这个词用得极有水平。
把打人定性为口角,这就是李达康的态度。
孙连城立刻听懂了这番话里的警告。
他没有反驳,更没有去争论郑西坡的伤情到底算不算“口角”的结果。
他知道,跟李达康争论事实是最愚蠢的。
“书记您放心,我完全理解。”
孙连城的声音里充满了对组织原则的尊重。
“我作为试点小组的常务副组长,主要职责是研究和探索新的干部考核机制。”
“对于您刚才提到的这起具体的治安案件,我没有调查权,更不会越权干预。”
“我会严格遵守组织纪律,一切以公安机关的最终调查结论为准。”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表明了自己不会插手的顺从态度,又把自己牢牢地钉在了“遵守纪律”的道德高地上。
他把自己从一个可能的主角,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无辜的、严格按规矩办事的旁观者。
李达康似乎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鼻子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嗯”。
“不过……”
孙连城话锋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