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得漂亮!”
这四个字,从侯亮平嘴里说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用李达康那独特的嗓音砸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和压抑不住的狂喜。
孙连城终于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那片模拟的木星大红斑上挪开。
他慢悠悠地摘下一只耳机,脸上是一种近乎禅定的平静,仿佛刚才听到的不是市委书记的最高褒奖,而是招待所食堂开饭的通知。
“哦。”
一个字,没了。
侯亮平准备好的一整套烘托气氛的腹稿,瞬间全堵在了嗓子眼。
他预想过孙连城可能会得意,可能会故作深沉,甚至可能借机再跟他科普一下“企业暗物质”的深邃内涵。
但他万万没想到,孙连城只是把耳机重新戴了回去。
“常规操作。”
孙连城的声音隔着耳机显得有些遥远,带着一种观测宇宙尽头般的淡漠。
“引力场的一次微小扰动而已,用不着大惊小怪。”
“侯局,没别的事别打扰我。木星的磁暴正在进入一个非常有趣的周期,这比什么几百亿的并购案有意思多了。”
说完,他彻底沉浸回那个由数据和像素构成的虚拟宇宙。
留下侯亮平一个人,在现实的风中凌乱。
是真的没把这当回事啊!
他不是在装。
他是真的认为,用一套天体物理学的歪理邪说,把一场惊动全省的跨国并购案搅得天翻地覆,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甚至有点耽误他看星星的“小场面”。
侯亮平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出那个角落。
他看着办公室里,那些因第一阶段胜利而精神亢奋的同事们,心中那股荒诞感愈发浓烈。
他忽然觉得,自己和孙连城可能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次元。
自己在意的,是案件,是时间,是法律与正义。
而孙连城在意的,或许真的只有木星的磁场。
也正因如此,他才能成为那把不讲任何道理,只管往下砸的锤子。
一个用终极的“咸鱼哲学”,把极致的“资本内卷”碾得粉碎的怪胎。
谈判节奏的放缓,如同一场精准的及时雨,浇在了专案组最焦渴的土地上。
之前,他们是被蒙住眼睛的拆弹专家,围着一颗秒针飞转的定时炸弹。
现在,孙连城一锤子下去,非但没引爆炸弹,反而把秒针给砸停了。
这来之不易的“宇宙缓冲期”,每一秒都比黄金更珍贵。
侯亮平立刻重新部署,整个专案组如同一架上满发条的战争机器,全功率启动。
“目标不变,赵家在海外的‘信天翁资本’!之前我们是高空侦察,现在,地面部队必须给我渗透进去!”
陆亦可带领另一支队伍,直接杀向了汉东重装的采购体系。
“孙顾问用他那套神学理论,给咱们创造了一个‘官僚主义黑洞’。德方现在被吸在里面研究宇宙起源,这正是我们秘密渗透的最好时机!”
他们以“国资委资产盘点小组”的名义,对汉东重装近五年的数百家供应商,展开了地毯式筛查。
这是一项浩如烟海的工作。
时间一天天过去。
第三天深夜,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
突然,一个负责筛查小型供应商的年轻检察官,发出一声压抑到变调的惊呼。
他指着屏幕,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陆处……你……你快来看这家公司!”
陆亦可一个箭步冲过去。
屏幕上,是一家名为“京州精诚机械配件厂”的小企业,年交易额两三百万,在庞大的供应商体系里,渺小如尘埃。
“问题在哪?”
“法人代表……”年轻检察官的声音发紧,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叫牛爱国!”
“赵瑞龙案的卷宗里,有一个一直没找到的幽灵!他当年的贴身司机,就叫牛爱国!”
陆亦可浑身一震,如遭电击。
赵瑞龙的司机!
这五个字,像一道刺破黑夜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所有的黑暗角落!
在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里,司机、秘书、保姆,永远是最好的“白手套”!
“立刻!”
陆亦可的声音压抑着火山喷发般的兴奋,眼神锐利如刀。
“调取这个牛爱国的所有信息!顺着这条线,把这个幽灵背后的所有坟墓,都给我挖出来!”
命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