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连城僵在办公椅上，感觉已经离体。
那支英雄牌钢笔，静静地躺在他的《引咎辞职报告》上，像一座漆黑的墓碑。
从笔尖渗出的那团墨迹，就是他躺平大业的墓志铭，是他呕出的最后一口心头血。
秘书小王还在他耳边狂热地汇报着外界的惊天逆转。
“圣人”、“救世主”、“活菩萨”
每一个字眼，都像一枚烧红的钢针，扎进他的脑仁。
他缓缓抬头，望向窗外。
他本想做这宇宙里一粒自由的尘埃。
结果，他把自己作成了一颗所有人都围着转的太阳。
这日子，没法过了。
一夜无眠。
第二天。
孙连城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麻木地走进了市委大楼。
他不是来上班的。
他是来奔丧的。
为自己那早已死去的咸鱼梦。
刚进大厅，一阵喧天锣鼓，伴着唢呐那直冲天灵盖的嘶鸣，毫无征兆地从门外炸响！
咚咚锵！咚咚锵！
这声音，热烈，喜庆，充满了丰收的狂喜。
孙连城的心，却“咯噔”一下，瞬间沉入冰冷的谷底。
来得这么快？
庆祝我滚蛋的民间艺术团都请好了？！
可这调子……怎么听着像是迎财神？
就在他满心疑惑之际，大楼的玻璃门被猛地推开。
一群西装革履的企业家，簇拥着几面巨大的锦旗，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昨天还在电视上痛斥他“祸国殃民”的那个芯片公司老总。
此刻，那位老总的脸上，再看不到半点昨日的愤怒，只剩下一种像是见了再生父母般的狂热与激动。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孙连城面前。
一个九十度的深鞠躬。
“孙书记！我们……我们来给您赔罪了！”
他身后的一众企业家，也齐刷刷地弯下了腰，动作整齐划一，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孙书记，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误会您了！”
“您才是真正把我们企业生死存亡放在心上的父母官啊！”
孙连城被这阵仗逼得连连后退，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大厅冰冷的立柱上，生疼。
他看着眼前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感觉整个世界都透着一股不真实的荒诞。
芯片老总直起身，激动地一挥手。
一面足有两米宽的巨型锦旗被豁然展开。
金丝绒红底，烫金大字，在灯光下闪烁着几乎能灼伤人眼的光芒：
“孙书记！”老总的声音都在发颤，“您那哪是垃圾分类法，分明是一部商业领域的《孙子兵法》！是为我们北莞商界量身打造的‘护城河’啊！”
“对！对！”人群中立刻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附和。
“‘硅基文明遗迹’！这定义太精准了！刘必定那帮豺狼，不就是想把我们的商业文明，变成他们的殖民遗迹吗？！”
“还有‘深度信息格式化’！高！实在是高！这是在提醒我们，要从根源上清除风险！我回去就把公司所有电脑全格式化了三遍！”
“‘严防技术外泄至任何地外文明’！我昨天还没懂，现在才明白，这个‘地外文明’，指的就是刘必定这种不受我们北莞规则约束的‘天外来客’！孙书记，您的格局，已经不是大气层了，是宇宙啊！”
听着这些堪称魔幻的“阅读理解”，孙连城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当初写这些胡言乱语，只是为了让正常人看不懂，好坐实他“神经病”的人设。
他万万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迪化”。
就在他大脑宕机时，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哭着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一把抓住他的手。
是启明星科技的老板，范建。
“孙师父！”
范建泪流满面，握着孙连城的手剧烈抖动，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赎。
“您是在世神人！是您救了我的厂，救了我的工人，更是救了我这个差点误入歧途的凡夫俗子！”
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竟要当场下跪。
孙连城魂都快吓飞了，用尽全身力气才把他拽住。
“范总，有话好好说，别这样，影响不好！”
“不！师父！这点礼节，不足以表达我心中敬意的万分之一！”
范建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双手奉上，眼神狂热得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