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书记！”
张主任一个箭步冲到办公桌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都在颤抖。
孙连城被他这一下搞得浑身发毛，只想让他赶紧说完，赶紧滚蛋。
“孙书记！我们社区出大事了！”张主任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凝重得像是要去炸碉堡。
孙连城心中咯噔一下。
完了，又来了。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煤气管道爆炸、高空坠物砸死人、群体性食物中毒等一系列能上社会新闻头版的灾难场景。
他捏着茶杯的指节绷紧，已经做好了今天下午的太阳彻底泡汤，并且要连夜开会写检讨的心理准备。
他稳住心神，用尽可能平稳的声线问道：“具体什么事？”
张主任又往前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仿佛在透露一个惊天机密。
“我们社区……流浪猫泛滥成灾，严重影响了我们社区多年来之不易的和谐稳定氛围！”
孙连城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流浪猫？
就这点破事？
十万火急？当面汇报？
他差点一口顶级大红袍直接喷在张主任那张写满了“忠诚”与“担当”的脸上。
一股怒火从丹田升起，直冲天灵盖，他感觉自己的血压计指针正在疯狂右偏，即将爆表。
他花了足足三秒钟，才把那句“你是不是闲得蛋疼”给硬生生咽了回去，换成了一句毫无感情的：“说具体点。”
得到了领导的“重视”，张主任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立刻打开了话匣子。
“书记，您是不知道啊！这些猫，简直就是我们社区的‘四害’之首！”
“首先是破坏绿化，张大妈家种了三年的宝贝兰花，被一只橘猫当成了猫抓板，一夜之间就给挠秃了！李师傅在楼下开辟的一小块菜地，里面的小葱，天天被几只狸花猫当厕所，搞得是天怒人怨！”
孙连城面无表情地听着，眼角的余光瞥向阳台。
那里的阳光正好，躺椅的角度也正好，他甚至能想象到自己躺在上面，浑身暖洋洋的，像一只……被晒化了的猫。
“还有噪音扰民！特别是晚上，此起彼伏，跟开演唱会一样！有几只公猫为了抢地盘，从半夜十二点能一直嚎到凌晨四点，那动静，比警报器还瘆人！我们社区高三考生家长联名写了三封投诉信，说孩子们的睡眠质量受到了严重影响！”
“最关键的是卫生问题！随地大小便！车库里，楼道间，甚至有一次，一只胆大包天的白猫，直接把我们刚贴出去的‘文明社区’宣传海报给尿了！这是什么性质？这是公然的挑衅！是对我们基层工作的蔑视！”
张主任越说越激动，拳头都攥起来了，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群猫，而是一支训练有素、组织严密的敌特部队。
孙连城听着这长达十分钟的控诉，大脑已经完全放空。
他开始研究自己茶杯上紫砂的纹路，思考着宇宙的起源和生命的意义，任何事情都比听张主任抱怨猫屎猫尿更有趣。
终于，张主任的慷慨陈词告一段落。
他用一种无比恳切的目光，望着孙连城，将整个问题的核心矛盾推到了他面前。
“书记，我们基层干部现在是左右为难。社区居民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全面捕杀，一了百了；另一派是些爱猫人士，主张必须人道对待，要给它们养老送终。两派人天天在业主群里吵得不可开交，我们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他向前探身，眼中闪着希冀的光芒。
“所以，我们恳请孙书记您，以您的远见卓识，为我们和谐里社区指明方向！是该痛下杀手，还是该全面收容？我们社区上下两千多口人，都等着您的智慧决断！”
孙连城感觉自己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
智慧决断？
我决断你个头！
他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堪称荒诞的谈话，回到属于他的阳台，继续他未完成的“精神罢工”。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不是在思考解决方案，而是在搜索一句最敷衍、最模棱两可、最能体现“我压根不想管这屁事”态度的废话。
他懒洋洋地向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姿态松弛到了极点。
他的目光越过张主任的头顶，飘向窗外那朵悠然飘过的白云，然后随口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嘛。”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和明显的不耐烦。
说完这句，他觉得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