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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地扮演一个被时代抛弃的、思想僵化的、人畜无害的废物!
他只想守着这张破桌子,混到退休,享受他梦寐以求的“咸鱼”人生!
怎么就又一次,被动地,身不由己地,成了反腐先锋的精神导师?
这世界,还有天理吗?!
就在孙连城对着那截粘在鼻子上的胶带发呆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这次的敲门声,沉稳,有力。
小王赶紧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人,让他瞬间挺直了腰板。
市委书记,叶重。
叶重身后只跟了一个秘书,他挥了挥手,示意秘书和小王都在门外等着。
然后,他迈步走进了孙连城的办公室。
孙连城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鼻子上贴着半截胶带,场面一度凝固。
他慌忙站起来,想把胶带撕掉,却越弄越乱。
叶重却没看他的窘迫。
这位市委一把手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审视和保留。
他的目光扫过孙连城,最终落在那张破旧的办公桌上。
那眼神,复杂至极。
有敬佩,有感慨,甚至还有一丝……忌惮。
他没有坐下,而是缓步走到桌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绕着那张桌子,慢慢地走了一圈。
他的目光,从桌面那几道深刻的裂痕,到边角处温润的包浆,再到孙连城刚刚用胶带缠得歪七扭八的桌腿,看得无比仔细。
最后,他伸出手,手指轻轻抚摸过桌面上一道最长的裂痕。
那触感粗糙而温润。
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心跳。
孙连城僵在原地,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完全搞不懂,这位市委书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许久,叶重才收回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转过身,看着孙连城,目光锐利。
“连城同志,我以前总觉得你有些‘玄’,总是在琢磨一些形而上的东西。”叶重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现在我明白了。”
孙连城的心脏骤停半秒。
你明白什么了?
你千万别明白啊!
我求你了!
叶重却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他指着那张破桌子,语气里满是感慨与赞叹。
“你这张桌子,不是一张普通的桌子。”
孙连城的心狠狠沉了下去。
“它是我北莞官场的,一座‘神龛’啊!”
神……神龛?!
孙连城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看着叶重那张写满了“我悟了”、“我彻底悟了”的坚毅脸庞,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叶重继续说道:“周厚德那张十几万的龙桌,是妖气!是奢靡之风,是腐败的温床!而你这张桌子,是正气!是朴素的作风,是初心的坚守!”
“有它在这里,那些妖魔鬼怪,才不敢肆意妄为。林帆那样的年轻干部,看到了它,才有了斗争的勇气和方向!”
“我懂了,连城同志,我全懂了。”叶重的手重重地拍在孙连城的肩膀上,充满了信任与倚重。
“你不是在守一张桌子。”
“你是在为我们北莞,守着一座精神上的神龛,守着一条所有干部都必须敬畏的底线!”
“以后,谁再敢提给你换桌子,谁就是思想有问题,谁就是觉悟不到位!我第一个不答应!”
说完,叶重深深地看了孙连城一眼。
那种“同志,你辛苦了”的眼神,像两把无形的枷锁,拷在了孙连城的心上。
然后,他转身,大步走了。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世界重新安静下来。
孙连城还保持着那个被拍了肩膀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这张“功勋卓着”的破桌。
这座……北莞市的神龛。
完了。
彻底完了。
这下不是换不掉桌子的问题了。
这是他这个人,被彻底钉死在了这座“神龛”上,成了供人瞻仰的泥塑牌位。
他的咸鱼人生,彻底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