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莞市公安局数据中心。
【警告:该人员近三年内在澳累计停留时间超过30个月,当前状态:已获取澳大利亚永久居留权。
那一行行鲜红的警告文字,像一盆刚从冰库里端出的冷水,劈头盖脸地浇在小张的脸上。
数据中心里恒温的空调风,不知为何,此刻仿佛带上了西伯利亚的酷寒,顺着他的脊椎骨一寸寸往上爬。
他旁边的年轻民警,嘴巴已经张成了一个标准的“o”形。
他看看屏幕,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小张,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脖子的声响。
小张没有动。
他的手指还僵硬地停在回车键上,整个身体如同一尊石雕,唯有瞳孔在无声地剧烈收缩。
李为民。
北莞市常务副市长。
那个在来之前的功课里,被本地论坛交口称赞为“老黄牛”的男人。
那个照片上永远穿着一件洗到发白的旧夹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比社区居委会主任还要朴素的男人。
那个在组织部报备系统里,只有一条孤零零的、为期一个月的探亲记录的丈夫。
而他的妻子,却在澳大利亚足足待了两年半,甚至拿了绿卡。
小张的脑子里已经没有“震惊”这种情绪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冰冷的、正在飞速重组的逻辑链。
一个荒诞的、关于“加拿大逆子”孙连城的举报。
一个执拗的、非要“顺便查查”的自己。
一个深藏的、关于“澳洲妻子”李为民的真相。
这三件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在此刻,被一条无形的、致命的引力线,死死地串联在了一起。
这绝不是巧合。
小张猛地站起身。
他的动作幅度极大,身下的椅子向后滑出半米,与地面摩擦,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尖叫。
“同志,这件事,从现在起,只有你知我知。”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烧红的钢钉,狠狠敲进年轻民警的耳朵里。
“所有操作记录,暂时封存。”
“我需要马上使用你们的加密电话。”
年轻民警早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变故吓得魂飞魄散,闻言,只能像小鸡啄米一样,疯狂点头。
半小时后,东粤省纪委。
信访室主任老王的办公室里,那盆他视若珍宝的兰花正静静吐蕊。
老王正在给它浇水,桌上的内部加密电话毫无征兆地响了。
他慢条斯理地擦干手,接起电话。
“王主任,我是小张。”
“嗯,北莞的事查完了?”老王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
“孙连城的查完了,是诬告。”小张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力量,“但是,在核查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情况。”
他没有提李为民的名字,只是用最简练、最客观的语言,复述了屏幕上那两行血红色的警告内容。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寂。
这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连线路里微弱的电流嘶嘶声,都变得震耳欲聋。
老王浇花的动作,凝固在了半空中。
他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漫不经心,一点点转为凝重,最后,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里,仿佛掀起了滔天巨浪。
“我知道了。”
他只说了这四个字,便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他放下水壶,没有片刻耽搁,转身快步走出办公室,直奔顶楼,书记的办公室。
一个小时后。
一场只有三个人参加的紧急会议,在省纪委一间代号为“风暴眼”的绝密会议室里召开。
主位上,是省纪委的一号领导,一个头发花白,目光沉静却自带千钧之压的老人。
老王坐在他的左手边,面前摊开着一份刚刚从加密传真机里吐出来的、还带着热度的文件,上面盖着北莞市公安局的鲜红公章。
“都说说吧。”书记的声音很平静,却让空气都为之一沉。
“难以置信。”另一位副书记率先开口,他用手指点了点那份传真,“李为民……他在北莞的口碑,我们内部评估一直很高。清廉,务实,是典型的老黄牛干部。如果不是这份记录,谁会怀疑到他头上?”
老王没有说话。
他从文件夹里,缓缓抽出了另外一份打印材料。
正是那份让他“过度解读”的、关于孙连城的荒诞举报信。
他将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