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反向诈骗”并被强行封神之后,孙连城对任何需要动用“智商”的作死方式,都产生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他用血淋淋的现实,悟透了一个让他绝望的真理。
只要一件事还存在“解读”的空间,那么,在那个该死的伟力之下,它就一定会被扭曲成对自己最有利,也就是最让他痛苦的模样。
写报告?
会被解读成蕴含宇宙真理的哲学思辨。
画王八?
会被解读成指引城市未来的经济星图。
被诈骗?
会被解读成不惜自污、以身做饵的惊天妙计。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关在全息投影室里的演员,无论他做出多么荒诞不经的动作,台下的观众总能从各种刁钻的角度,为他的行为赋予崇高而伟大的意义。
不行!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需要一个无法被解读的失败。
一个纯粹的、物理性的、看得见摸得着的、硬邦邦的、无可辩驳的失败!
他需要一个铁证!当纪委的调查人员站在它面前时,连他最狂热的信徒赵明轩,都无法再用“系统自组织演化”来强行洗地的铁证!
他需要一坨,实实在在的,巨大无比的,谁也无法否认的……垃圾!
孙连城在办公室里,像一头困兽,来回踱步了三天三夜。
他把自己关起来,不见任何人,不处理任何文件。
他面前的桌子上,摊着一张北莞市的城市规划图。
他的目光在地图上疯狂扫视,像一头饥饿的秃鹫,在寻找一具可供下嘴的尸体。
终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地图的西北角。
那里,用红色的虚线,圈出了一片区域。
旁边标注着一行小字:市属第一纺织厂废弃职工宿舍楼。
这栋楼,孙连城有印象。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建筑,苏式筒子楼结构,早已被定为危房,住户也已全部搬迁。
多年来,关于这栋楼的处置方案,在市里讨论了无数次。
拆了重建?成本太高。
修缮加固?更是无底洞。
于是,它就这么被遗忘了,像一块城市皮肤上的牛皮癣,丑陋而又顽固地存在着。
直到上个月,有人提议,将这栋楼改造成一个面向外来务工人员的廉租公寓。
这个提议成本低,见效快,还能解决社会问题,得到了市长和书记的一致认可。
项目,很快就被批准了。
只是由于李为民落马,城建系统瘫痪,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项目,便被暂时搁置了下来。
现在,它成了孙连城眼中,最后的救命稻草。
一个完美的,可以用来证明自己“无能”的终极舞台!
他的心中,一个无比清晰、无比疯狂的计划,开始迅速成型。
他要亲手,把这个改造项目,变成一栋名副其实的、震惊全市的……烂尾楼!
不是那种因为资金链断裂而导致的被动烂尾。
而是那种,从设计、到施工、到用料,每一个环节都充斥着“我是垃圾”四个大字的,主动的、故意的、充满艺术感的烂尾!
他要让这栋楼,成为他孙连城职业生涯中,一座无法被磨灭的耻辱柱!
计划的核心,简单粗暴。
找到全北莞市,最烂、最不靠谱、最没有信誉、最臭名昭着的建筑公司,来承接这个项目!
他要用最烂的团队,盖出最烂的楼!
这个计划,几乎不存在被“解读”的空间。
总不能,当楼塌了的时候,还有人跳出来说:“孙书记这是在用建筑的解构主义,来警示我们城市发展中根基不稳的风险”吧?
想到这里,孙连城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立刻按下了桌上的内线电话。
“小王,进来一下。”
秘书小王很快推门而入。
他看到孙书记双眼布满血丝,但精神却异常亢奋,不由得心中一凛。
书记,又“悟”了?
“书记,您找我?”
“小王啊,”孙连城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去帮我办一件事。”
“您请吩咐!”小王立刻拿出笔记本,准备记录“圣谕”。
“你,动用你所有的渠道,去帮我搜集一下,我们北莞市,所有注册在案的建筑公司的资料。”孙连城说道。
“好的书记,是需要那些资质优良,业绩突出的龙头企业吗?比如像之前的华盛建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