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里,满是感慨与自嘲。
“我们都以为,你这次是在胡闹,在玩火!我和高建同志,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生怕你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可我们哪里想得到,你根本不是在胡闹!”
叶重眼神灼灼,盯着孙连城,一字一句,像是在砸钉子。
“你是在用赖三这把‘最钝的刀’,去割我们北莞历史上这个‘最深、最毒的脓疮’啊!”
旁边的市长高建,也激动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是恍然大悟的眼神。
“对!书记说得太对了!”
高建的声音都在发颤。
“现在回想起来,您的每一步,都充满了禅机,充满了大智慧!”
“为什么非要用赖三?为什么非要用这个全城公认最烂的滚刀肉?”
高建不等回答,自己就给出了答案,语气愈发亢奋。
“因为只有赖三这种无法无天、利欲熏心、毫无底线的蠢货,才敢不按图纸施工,才敢为了偷工减料,去砸那堵谁也不敢碰、谁也想不到要去碰的墙!”
“换成任何一个正规的、有半点敬畏之心的施工队,这个秘密,将永埋地下!这个案子,将永远是钉在我们北莞历史上的耻辱柱!”
“您的用人之道,已经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用蠢材成大功’的至高境界!我们,望尘莫及!”
孙连城呆坐着。
他听着北莞市的两位最高领导,一唱一和地进行着堪称“文艺复兴级别”的自我攻略。
他感觉自己不是坐在办公室里。
是躺在手术台上。
被两个顶尖的脑外科医生,用最锋利的手术刀,层层剖开,仔细研究他那深不可测的脑回路。
他想解释。
他想嘶吼。
他想告诉他们,你们全都想错了!我就是个想躺平的废物!我就是想被开除啊!
可是,他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在这套完美自洽的逻辑闭环面前,任何辩解,都只会显得苍白无力,甚至会被解读成“高人”的谦虚与自污。
他只能沉默。
用沉默,来对抗这个荒诞到让他想哭的世界。
几天后。
那栋废弃宿舍楼被彻底翻新,门口挂上了一块烫金大字的新牌子——
而基地的首批展品,便是那二十六箱金条,和那份记录着城市耻辱的地契。
孙连城,也被省里郑重其事地授予了一个全新的、金光闪闪的荣誉称号——
“国有资产守护神”。
授牌仪式上,孙连城被迫站在闪光灯的瀑布下,泡在赞美的潮水里。
他看着那块刺眼的牌子,感觉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出巨大的、充满了正能量的、让他无处可逃的讽刺剧。
他的【因果律武器】,已经进化到他自己都感到恐惧的程度。
它能扭曲现实,逆转因果,甚至能跨越五十年光阴,修正一段历史的错误,然后把全部功劳,死死地按在他的头上。
仪式结束,人群散去。
孙连城独自一人,站在那栋象征着他“丰功伟绩”的大楼前,久久未动。
他仰头,看着北莞市灰蒙蒙的天空。
一股灭顶的绝望,将他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