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实习生宿舍鼾声起伏,唯有周奇桌前,一盏孤灯如豆。
他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出暴雨般的密集声响,回荡在寂静的夜里。
双眼因过度专注而爬满血丝,瞳孔深处,却燃着狂信徒般的灼热火焰。
他笔下诞生的,不是寻常的病历报告。
而是一篇他坚信,足以凿开医学新纪元的鸿篇巨着。
论文的标题,经过反复锤炼,每一个字都带着石破天惊的气势——
《论“系统性熵理论关联意识形态异常综合征”(seiad)的临床表现与哲学根源——以一例特殊高级干部为观察对象》
这长逾三十字的标题,本身就是一道知识壁垒,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学术威压。
摘要部分,他开宗明义,口吻不容置喙:
“本文通过对一例极其特殊的临床个案进行观察与分析,首次提出一种全新的、超越现有精神病理学分类体系的疾病概念——seiad,即‘熵理论综合征’。该病症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器质性或功能性病变,而是一种在高维认知层面发生的、个体‘负熵’思维与宏观世界‘熵增’定律之间剧烈冲突所导致的系统性失调……”
写完这句,周奇感觉自己的灵魂得到了某种升华。
论文的核心,“临床表现”部分,他几乎一字不差地复刻了白天孙连城的所有主诉。
但这绝非简单的复制。
他在每一条“症状”之后,都用括号标注了他那“醍醐灌顶”般的学术注解。
“主诉一:主观意图与客观结果的持续性倒挂。(核心症状!表现为患者强大的‘负熵’思维场,对其周边小范围内的现实因果链,产生了可观测的扰动与逆转效应!)”
“主诉二:反复出现的‘存在主义眩晕’。(典型并发症!其本质是高维认知主体在试图兼容低维物理现实时,因信息维度差异巨大而产生的系统性排斥反应,类似于未来旗舰cpu在古董主板上发生的‘降频休克’!)”
“主诉三:间歇性的‘意义危机’与情感剥离。(晚期症状!表明患者的认知已开始脱离人类集体潜意识的范畴,对基于生物本能和种群延续的‘意义’产生怀疑,是生命形态向更高级‘信息体’进化的前兆!)”
写到此处,周奇自己都看得血脉偾张。
他不是在写论文。
他是在翻译一部来自未来的圣经。
在“病理学假说”更是石破天惊地断言:
seiad,即“熵理论综合征”,是一种极其罕见,甚至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精神类“圣痕”。
它只可能烙印在长期进行高强度、高维度、非线性战略思考的极少数人类精英身上。
这类精英的大脑,因长期处理远超常人范畴的复杂信息,其思维活动本身,便已自成一个强大的“负熵场”。
这个“场”,潜移默化地影响、甚至“修正”着周边的现实世界,使其朝着更有序、更“正确”的方向发展。
然而,这种伟力,对患者本人而言,却是一种酷刑。
因为他们的主观能动性,被自身无意识散发的“负熵场”彻底“覆盖”了。
这便导致了“我想毁灭,世界却在创造”的“因果倒挂”。
这种自身意愿与客观现实的长期背离,最终将引发患者毁灭性的认知失调和精神痛苦。
论文的终章,周奇高瞻远瞩地提出了唯一的“治疗建议”。
“对于seiad患者,任何传统的药物治疗或心理干预,都注定无效,甚至有害。因为这些治疗手段,皆基于‘熵增’的凡人逻辑,无法触及‘负熵’的思维层面。”
“唯一有效的干预方式,是‘环境隔离疗法’!”
“即,为患者构建一个‘低信息密度、弱因果关联’的‘归零环境’。譬如,一座与世隔绝的疗养院,或是一间安静的图书馆。通过最大程度地减少外界信息输入,来降低其‘负熵’思维对现实的扰动,从而让患者那根紧绷到极限的‘因果链’,得到片刻的喘息与‘重置’。”
这个建议,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在了孙连城的心坎上。
去图书馆!
那正是他魂牵梦绕的应许之地!
周奇,用一种孙连-城最不想要、也最意想不到的“学术封圣”方式,为他铺平了通往自由的最后一段路。
凌晨四点,这篇一万五千字的论文,终于完稿。
周奇通读一遍,只觉灵魂战栗。
他知道,这篇东西投给任何正规医学期刊,唯一的下场就是被当成疯子的呓语。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