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市委大楼,孙连城的办公室。
秘书小张敲了敲门,探进半个脑袋,脸色有些为难。
“孙书记,市环卫处的……马爱国同志来了。”
“他说,有非常、非常紧急的工作,要向您汇报。”
孙连城放下手中的《道德经》,脸上露出一贯的、悲天悯人的微笑。
“请他进来。”
他知道,这位“天选之子”,该来“退货”了。
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推开。
“砰!”
马爱国像一头被激怒的老狮子,冲了进来。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半旧的蓝色工作夹克,满脸的褶子都因愤怒而拧在一起。
他把那份烫金的《任命书》,“啪”的一声,摔在孙连城的办公桌上。
动作之大,震得孙连城的紫砂茶杯,都跳了一下。
“孙书记!”
马爱国的嗓门,大得像环卫洒水车的喇叭。
“我就是个扫大街的!扫了一辈子!”
“我懂个屁的智慧垃圾!我连智能手机微信发个图片都得让我孙子教!”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
“你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你这是存心看我老头子出丑!想让我在退休前,晚节不保啊!”
孙连城没有生气。
他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暴跳如雷的老头,脸上,依旧是那副高深莫测的微笑。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马爱国身边,轻轻拍了拍他因为激动而不断起伏的肩膀。
“马老,坐下说。”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你错了。”
孙连城亲自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推到他面前。
“错得离谱。”
马爱国一愣,满肚子的火气,像是被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给噎住了。
“我错哪儿了?”
孙连城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目光平和而深邃。
“马老,我问你,垃圾的本质是什么?”
马爱国被问住了。
“垃圾……不就是垃圾吗?就是人不要的玩意儿呗!”
“不对。”孙连城摇了摇头,“垃圾,是物质。是放错了位置的资源。”
“你这一辈子,都在跟‘物质’打交道。你比任何人都懂,哪种物质会腐烂,哪种物质能回收,哪种物质有毒有害。”
“你懂它们的‘本性’。”
马爱国听得云里雾里。
“这……这跟智慧垃圾有什么关系?”
孙连城嘴角微微上扬,开始了他酝酿已久的,那套专门为这位老同志准备的“道术”理论。
“关系大了。”
“现在那些年轻人,天天把大数据、物联网、ai识别挂在嘴上。”
“这些,都是‘术’。”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点了点。
“花里胡哨,看似先进,但终究是浮在表面的工具。”
“而你,马老,你掌握的,是‘道’。”
马爱国彻底懵了。
道?
什么道?
八宝道,还是羊肠道?
孙连城仿佛看穿了他的迷茫,继续用那种布道般的语气,缓缓说道:
“大道至简。”
“垃圾分类的根本,不是机器有多聪明,而是人心有多自觉。”
“机器冰冷,人心是热的。”
“那些‘术’解决不了人心的问题。人心的问题,需要用‘道’来化解。”
“我为什么提议摇号?我为什么要把这个项目,交给一个完全随机的市民?”
孙连城身体微微前倾,盯着马爱国的眼睛。
“我就是在等一个,真正懂‘道’的人。”
“而你,马老,你就是上天选中的,那个懂‘道’的人!”
“我把这个项目交给你,不是让你去学那些花里胡哨的‘术’。”
孙连-城的声音里,充满了期许和信任。
“我是希望您,能用您一辈子积累下来的,最朴素的‘道’,去驾驭那些复杂的‘术’!”
“用您对物质本性的理解,去勘破技术的迷障!”
“用您与群众打交道的方法,去解决人心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