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党校的邀请函,是特快专递送来的。
大红色的封皮。
烫金的大字。
——全省领导干部理论研讨会。
特邀嘉宾:孙连城。
备注:压轴发言。
孙连城捏着这烫手的硬纸壳,感觉像是捏着一张法院传票。
压轴?
让他一个只会看星星的闲人,去给全省的精英干部讲理论?
还是讲那个见鬼的“熵增自毁”?
这不光是赶鸭子上架。
这是赶鸭子上烤架。
他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
必须推掉。
理由现成的:北莞市刚经历“地震”,人心不稳,主官不能离岗。
电话通了。
是省委办公厅。
“喂,我是孙连城。关于那个研讨会……”
话没说完。
一只大手从旁边伸过来,直接按掉了免提键。
“啪。”
电话挂断。
孙连城抬头。
高建市长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办公室,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连城同志!你糊涂啊!”
高建把邀请函抢过去,像捧着圣旨一样小心翼翼地抚平上面的褶皱。
“这是什么?这是机会!天大的机会!”
“省里这是要树典型!树咱们北莞的典型!”
“你知道现在外面怎么看我们吗?说我们是‘塌方区’!是‘重灾区’!”
“我们需要一个声音,去扭转这个印象!”
高建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孙连城脸上了。
“而你,就是这个声音!”
孙连城往后缩了缩。
“高市长,我那个报告……你也看了,都是些空话。”
“空话?”
高建瞪大了眼睛。
他从腋下夹着的公文包里,掏出那份被王志强奉为“神作”的初稿。
已经被翻得卷了边。
上面密密麻麻做了全是标记。
虽然大部分标记旁边都打着问号。
“这怎么能是空话?”
高建指着其中一段。
“‘在宏观非线性系统的边界条件下,静默观察本身即构成一种强干预’。”
高建念得磕磕巴巴。
他抬起头,一脸真诚地问:“这话什么意思?”
孙连城张了张嘴。
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当时写high了,瞎编的。
“你看!连我都看不懂!”
高建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得满脸通红。
“这就对了!这就叫水平!”
“省里那些搞理论的,平时总瞧不起我们这些干实事的,觉得我们是土包子。”
“这次,你带着这篇东西去,震震他们!”
“这就叫……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
“降维打击!”
高建大手一挥,不容置疑。
“去!必须去!”
“我让市委办给你备车,最新的红旗h9!”
“秘书、司机,全带上!行头也要置办新的!”
“我们要让全省看看,我们北莞干部的精神面貌!”
孙连城看着陷入自我攻略的高建。
彻底放弃了挣扎。
行吧。
既然你们非要我丢人现眼。
那就别怪我把场面搞得再大一点。
当天晚上。
孙连城办公室的灯,亮了一整夜。
他没有在修改润色。
他在“注水”。
恶意外那种。
三千字的报告,他觉得还不够“玄”。
还不够让人看不懂。
他从书柜最底层翻出了几本落灰的古籍。《道德经》《易经》,还有一本不知道哪来的《量子力学导论》。
他开始做“摘抄”。
不管上下文,不管逻辑。
只要看起来高深莫-测,读起来拗口难懂的句子,通通往里塞。
“道生一,一生万物,万物皆处于‘薛定谔的猫’之叠加态。”他写下这一句,然后紧跟着接上一段从天文论坛看来的感想:“其最终的‘坍缩’,并非取决于单一观察者,而是由整个行政系统内所有意识体产生的‘量子纠缠’,共同对时空曲率施加影响的结果,一如暗物质对星系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