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隆博躬下身,先是恭敬地看了一眼那碗汤,鼻子微微抽动,闻了闻那霸道的香气,随即他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种混杂着屈辱与愤怒的神情。
“将军!”卡隆博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煽动性,“这是羞辱!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上前一步,指着那碗汤,情绪激动地分析道:“他用我们送去的鸡,炖成了汤,再送回来。鸡,是我们坎巴最卑微的祭品,而汤,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融化,意味着吞噬!他是在告诉我们,他能把我们,把我们整个营地,都炖成一锅汤,吃干抹净!”
这番解读,简直是往奥科耶那颗本就充满猜忌和怒火的心上,又浇了一桶滚油。
“混蛋!”奥科耶猛地一拍桌子,汤碗里的鸡汤都晃了出来,“他敢!我明天就带人踏平他的营地,把他和那口井一起埋了!”
“将军,不可!”卡隆博立刻单膝跪地,脸上满是“忠诚”的焦急,“将军息怒!那个东方人不是普通人,他是巫师!是先知!您忘了他怎么找到水的吗?我们如果贸然进攻,恐怕会遭受神明的诅咒!硬碰硬,绝非上策!”
奥科耶的怒火被他这么一劝,又强行压了下去,转化成了更深的忌惮和烦躁。打,怕被诅咒。不打,这口气又咽不下去。他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进退两难。
卡隆博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看着奥科耶的反应,继续进言:“将军,我认为,那个中国人最可怕的不是他的巫术,而是他能蛊惑人心!我们真正应该担心的,是我们的内部!他能让那些愚蠢的村民为他挖井,焉知他不会让我们的士兵为他卖命?当务之急,不是对外开战,而是对内清洗!找出那些可能被他蛊惑的内奸,稳固我们的根基!”
“内奸?”奥科耶的思路被成功带偏。
“是的,将军!”卡隆博说得斩钉截铁,“先知的力量防不胜防,只有最虔诚的信徒才能抵御!我们必须进行一次彻底的忠诚审查!”
正在此时,送汤的那个士兵被传了进来,他战战兢兢地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白纸,递给了卡隆博。“副官大人,送汤的人说,这是……这是圣人附赠的。”
卡隆博打开了那张纸。一张普通的白纸,上面用黑色的墨,写着一个歪歪扭扭,但笔画清晰的汉字。
品。
孙连城送出这碗汤的时候,纯属闲得蛋疼。他觉得光送一碗汤太单调,显得自己没文化。于是翻箱倒柜找出当年为了应付单位书法比赛买的毛笔和墨水,想写个“品尝”二字。结果写完第一个“品”字,就觉得手腕酸了,而且第二个“尝”字笔画太多,太麻烦。算了,一个字也够了,反正非洲兄弟也看不懂,重在突出一个意境。
他自己觉得这一个“品”字,简约而不简单,充满了东方哲学的神秘感。
而在奥科耶的帐篷里,这个字所带来的震撼,不亚于一颗炸弹。
卡隆博举着那张纸,凑到油灯下,先是假装困惑,随即像是被闪电击中一般,浑身一震。他把纸高高举起,呈现给奥科耶,声音里充满了发现惊天大秘密的颤抖:“神谕!将军!这是那个中国人真正的神谕!”
“这……这是什么?”奥科耶看着那个由三个方块组成的奇怪符号,一头雾水。
“将军!”卡隆博的解读开始了,他的每一个字都敲在奥科耶最敏感的神经上,“您看,这个字,是由三个‘口’组成的!口,在东方的象形文字里,既可以代表食物,也可以代表……人!”
他停顿了一下,让奥科耶自己去消化这个信息。
“三个人?”奥科耶喃喃自语。
“没错!”卡隆博猛地提高了音量,“将军您想,在我们的营地里,除了您,地位最高,权力最大的还有谁?是我,是负责后勤的巴桑,还有负责军火的恩杜鲁!不多不少,正好三个人!这是先知在点化我们!我们三个人里,有内奸!甚至……是两个!他这是在提醒您,要小心我们三个!”
这番诛心之论,让奥科耶瞬间汗毛倒竖。他看向卡隆博的视线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怀疑和杀气。
卡隆博却仿佛没看到,他继续用一种为将军着想的忠诚口吻说道:“将军,请您立刻将我和巴桑、恩杜鲁都控制起来,严加审问!只有这样,才能找出真正的内奸,才能不辜负先知的提点!”
奥科耶看着卡隆博那张“坦荡”的脸,内心的怀疑又动摇了。或许,卡隆博是忠诚的,内奸是另外两个人?
他挥了挥手,疲惫地说:“你先下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是,将军。”卡隆博恭敬地退出了帐篷。
一走出帐篷,他脸上的忠诚和焦急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得偿所愿的笑意。他捏紧了那张写着“品”字的白纸,快步走向自己的亲信所在的区域。
他召集了自己最核心的十几个手下,将他们带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