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她啊。”
于慕灵的声音不响，却象一颗炸雷，在死寂的客厅里轰然炸开。
林墨的视线，僵硬地、一寸寸地，从于慕灵的脸上，移到了姜雪的脸上。
姜雪的脸，白得象一张纸，嘴唇因为失血而呈现出一种灰败的颜色。她站在那里，身体绷得象一根即将断裂的弦。
“林墨，你记不记得大二那年，你本来稳拿的国家奖学金，最后关头被人举报刷票，取消了资格？”于慕灵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她盯着姜雪，话却是对林墨说的。
林墨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怎么会不记得。那是他大学里离梦想最近的一次，也是摔得最惨的一次。他准备了半年，熬了无数个通宵，结果却因为一封莫须有的匿名举报信，一切都化为泡影。
“还有，那次我答应开车送你去参加市里的美术比赛，结果临出门前，发现车胎被人扎了。你还记得吗？”
林墨的嘴唇开始哆嗦。他记得，他当然记得。那天他差点迟到，最后是姜雪“恰好”路过，开车送他去了赛场。
“还有你被人堵在宿舍楼下，骂你是出来卖的。有人把你兼职餐厅的地址贴在学校论坛上，说你陪吃陪喝什么都干。”于慕灵每说一句，林墨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那些被他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尖锐的、屈辱的碎片，被于慕灵毫不留情地翻了出来，在眼前拼凑成一幅血淋淋的画。
“那些事……不是意外吗？”林墨的声音轻得象一阵风，他看着姜雪，眼神里带着最后的、卑微的乞求。
于慕灵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怜悯：“意外？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意外。举报信的ip地址，查到的是校外的网吧，监控坏了。扎我车胎的人，戴着帽子口罩，查不到。论坛的帖子，发帖人是盗用的账号。”
她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摇摇欲坠的林墨：“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倒楣？”
“不，你不是倒楣。”于慕灵摇了摇头，目光像锥子一样钉在姜雪身上，“你只是被人算计了。一步一步，把你身边所有可能的光都掐灭，让你坠入黑暗，让你孤立无援。然后，再由某个人，扮演你的救世主，向你伸出手。”
“你告诉我，林墨，”于慕灵的声音陡然拔高，“在你每一次最狼狈、最绝望的时候，是谁出现在你身边？是谁安慰你，给你希望，最后让你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对你好？”
林墨的身体剧烈地颤斗起来，他顺着于慕灵的话回想，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是姜雪。
每一次，都是姜雪。
在他被取消奖学金资格，一个人躲在画室里哭的时候，是姜雪给他递来了纸巾。
在他因为车胎被扎，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是姜雪开着车，像神兵天降。
在他被流言蜚语包围，不敢出门的时候，是姜雪把他拉出去，告诉他“别理那些人，我相信你”。
原来……都不是巧合。
“不……”林墨摇着头，跟跄地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沙发扶手，“不会的……她不会这么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于慕灵笑了，她看着林墨那张天真到愚蠢的脸，心底的怒火烧得更旺了，“因为她看上你了啊！她想得到你，但她又怕你太耀眼，怕你将来飞远了，她抓不住。所以，她要先折断你的翅膀，让你只能待在她画好的圈子里！”
“她这一辈子，都在骗你！你还要护着她是吗！”于慕灵冲着他吼道，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林墨，你睁开眼睛看看！你爱上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林墨被她吼得浑身一震，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愤怒而面容扭曲的于慕灵，又看了看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脸色惨白的姜雪。
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他象是被人从万丈悬崖上推了下去，身体在急速下坠，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于慕灵声嘶力竭的控诉。
不，他不能信。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他这七年，算什么？
一个笑话吗？
他猛地转过头，死死地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看着姜雪，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雪雪……”他的声音沙哑破碎，带着哭腔，“你告诉她，她说的都是假的……你没有做过，对不对？”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三个人，三双眼睛，都聚焦在姜雪的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得无限长。
姜雪的睫毛颤了颤，她缓缓地抬起头，迎上了林墨那双充满血丝、满是乞求的眼睛。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