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小院弥漫着草药苦涩而微辛的气息,与窗外瓢泼大雨带来的湿冷泥土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令人心神不宁的氛围。苏晚靠在外婆床边的藤椅里,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尖在昏黄的台灯光下反射出一点微不可察的寒芒。她的目光落在床上沉睡的老人脸上,脑海中却反复闪回着傅家老宅书房那令人窒息的一幕——散落一地的文件中,外婆“周慧芳”那三个娟秀而刺眼的签名,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她的记忆里。
为什么?外婆明明知道傅家是害死母亲的元凶之一,为什么还要在那些巨额投资文件上签字?是胁迫?交易?还是…更可怕的真相?傅司寒那句“真相往往比想象中更残酷”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与他母亲那枚染血的实验室胸牌影像重叠在一起,搅得她心神不宁。
“唔…”
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打破了房间的寂静。苏晚猛地回神,只见外婆枯瘦的手指在薄被上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老人深陷的眼窝里,眼皮开始剧烈地颤动,如同即将破茧的蝶翼。
“外婆?”苏晚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小心翼翼地俯身,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外婆,您醒了吗?”
周外婆的眼皮挣扎了几下,终于缓缓掀开了一条缝隙。浑浊的眼球在昏暗的光线下艰难地转动着,带着初醒的迷茫和一种沉淀了太久的疲惫。她的目光有些涣散,最终吃力地聚焦在苏晚的脸上。
“晚…晚晚…” 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发出的声音嘶哑微弱,如同砂纸摩擦。
“是我,外婆!”苏晚连忙握住老人冰凉枯瘦的手,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和无数亟待出口的疑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外婆的手在苏晚的掌心微微动了一下,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浑浊的目光缓缓扫过简陋却熟悉的房间,在掠过窗口那盆生机勃勃的七叶凤尾蕨时,似乎多停留了一瞬。最终,她的视线重新落回苏晚脸上,眼神一点点凝聚,恢复了往昔的锐利,虽然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清明。
“水…”她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苏晚连忙端来温热的参汤,用小勺一点点喂给外婆。几口参汤下肚,外婆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她靠在苏晚垫高的枕头上,目光沉沉地落在虚空,仿佛穿透了时光的尘埃,回到了那个充满希望与背叛、理想与血腥的年代。
“晚晚…”外婆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清晰了许多,“我睡了多久?外面…是不是变天了?”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外婆醒来第一句不是关心自己的身体,而是问“变天”?她想起外婆在“影窟”失联前的警告,想起那个自称“守墓人”的银色怪物,想起母亲芯片中指向的“守望者”…
“外婆,”苏晚的声音有些发紧,她拿出那张在傅家书房保险柜里找到的、印有外婆签名的投资文件复印件,递到外婆眼前,“您先看看这个。我在傅长生的书房里找到的。”
外婆的目光落在文件上“周慧芳”三个字上,枯瘦的身体猛地一震!浑浊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芒,那是一种混合着滔天愤怒、刻骨痛苦和深深悔恨的复杂情绪!她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抓住文件的边缘,几乎要将它撕碎!
“傅…傅长生!”外婆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淬满了剧毒,“那个…披着人皮的魔鬼!他…他竟敢留着这个!”
“外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晚紧紧握住外婆颤抖的手,“您为什么会在傅家资助妈妈实验室的文件上签字?您明明知道…”
“我知道!”外婆猛地打断她,声音因激动而拔高,随即又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苏晚连忙轻拍她的后背。咳喘稍平,外婆的眼神变得更加幽深痛苦,仿佛陷入了不愿触碰的回忆深渊。
“那是…二十多年前了…”外婆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傅长生找到我,拿着一份冠冕堂皇的计划书,说要资助清婉的生物研究,探索人类生命的极限…他说得天花乱坠,描绘着攻克绝症、延长寿命的美好蓝图…他说傅家愿意倾力支持,只求为人类进步尽一份力…”
外婆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讽刺的弧度,眼中却满是冰冷的恨意:“我被他骗了!被他伪装的仁慈和对科学的‘热忱’骗了!我周慧芳行医一辈子,救人无数,却瞎了眼,引狼入室!我…我亲手签了字,把清婉送进了傅家的狼窝!” 巨大的悔恨让老人的声音都在颤抖,浑浊的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
苏晚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果然是被欺骗!但傅长生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仅仅是为了“永生计划”?
“那后来呢?”苏晚追问,“妈妈发现傅家的真实意图后,您…”
“清婉比你想象的更早察觉不对。”外婆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启明星’项目启动不到一年,她就发现傅家